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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八


  「可是,娜塔麗,『S—45號』已經潛海四千七百二十三次了,它總還能再潛幾趟吧!」

  「往海底潛算不得什麼,」埃斯特「夫人」說。「你只要一拉閘,它就潛下去了。再一開氣管,它又浮上來了。使這個老傢伙吃力的是從這裡開到那裡。可是我們總能對付。順便提一下:婚禮完成後,請大家到艇上玩玩去。」

  「我?到一隻潛艇上!」娜塔麗把裙子緊緊地往大腿下邊掖了掖。

  「艇長要向你們祝賀。你知道,為了來裡斯本,他是幫了忙的。」

  「等會兒再看吧,」娜塔麗說。「斯魯特!你是成心想叫我們都撞個頭破血流嗎?」

  「對不起,那輛卡車也不知道打哪兒冒出來的,」斯魯特一面說,一面把車開回凹凸不平的路上去。他開得太快了。

  奔克爾·澤爾斯頓在海軍部門外的陽光下握了握亨利少尉的手,好奇地仔細打量了他好一會兒。「我很高興見到一位有本事把什麼都辦成了的精明人。」

  「事情還沒辦成呢,先生,還差得遠哪。多謝您主動提議來解救我們。」

  「來吧,看看事情怎麼進展。你那邊的後臺可真硬。這位德·愛賽蓋似乎是海軍作戰部副部長。」

  從這位德·愛賽蓋的一間間接待室、他辦公室門前配備的武裝衛兵之多、辦公室本身的寬大、家具的華麗和他的制服上的金色穗帶和勳章的燦爛來判斷,他的職位一定相當高。他身材矮小,膚色棕黑,拉丁族的臉長得很嚴峻,濃密的頭髮兩鬢已經開始花白。他直直地站在那裡,和大家一一握手,用高雅的風度對他們做出歡迎的手勢。他朝娜塔麗深深鞠了一躬,深色的眼睛裡閃現了仰慕的神色。隨後他拿出公事公辦的姿態,嘰裡哇啦地用葡萄牙語對澤爾斯頓飛快地講起來。

  「他說,這類事兒需要時間,」澤爾斯頓傳達了他的大意。

  「他很想請大家吃頓午飯。」

  拜倫朝娜塔麗瞥了一眼,然後說:「他很客氣。可是他知不知道我們總共只有三天?」

  「我不知道應不應該催他,」澤爾斯頓咕噥說。

  「請把我這句話翻給他聽。」

  「好吧。」

  這位葡萄牙官員嚴肅地聽著澤爾斯頓說的話。他的目光一直在拜倫身上。他用嘴邊的皺紋和那陰沉的臉上閃過的一道風趣,表示他理解一個年輕戀人的焦急。他轉過身來,突然朝著坐在一張小桌跟前的助手吩咐了一下——那位助手身上被掛的金色穗帶僅少於他本人。助手馬上站起來,走出房門。過了靜寂無聲的片刻,他捧著一束紅玫瑰回來了。他把花束遞給德·愛賽蓋,德·愛賽蓋又把花束遞給娜塔麗·傑斯特羅,向她鞠了個躬,說了幾句聽來十分優美的話。

  澤爾斯頓翻譯道:「在這玫瑰花上的露珠未幹之前,你們二位就已成為夫妻了。」

  「哎呀,那太美啦!多謝您!」娜塔麗的聲音有些發抖了。她捧著花束,環顧著大家,神色忸怩地說:「你們知道,我現在開始相信了,剛剛第一次相信。」

  「夫人,演習開始了,」埃斯特上尉說,「如果想取消,得馬上下命令。」

  「取消?」她挽住拜倫的胳膊,「沒的事。開炮!」

  「嗨,不愧為一位海軍的妻子,」埃斯特上尉說。

  德·愛賽蓋十分留心地想聽懂他們之間的這段談話。他請澤爾斯頓替他翻出來。他大聲笑了,握住娜塔麗的手吻了吻。

  「來吧,」他用英語說,「吃頓便飯。」

  午餐時間拖得很長,菜肴精美,地點在一家飯館裡,那裡風景絕佳,可以眺望裡斯本的群山和閃閃發光的寬闊河流,很象從舊金山所望見的那種一覽無餘的全景。準將似乎一點也不忙。澤爾斯頓不斷地看表,他知道大部分政府機關四點半或者五點就關門了。三點鐘,德·愛賽蓋漫不經心地說,也許他們該去看看這件小事辦得怎樣了。他們坐上一輛梅塞德斯牌黑色大轎車,開始旋風般巡遊起一系列辦公大樓。澤爾斯頓試著向他們解釋正在進行著什麼,可是過一會兒,他放棄了,因為連他自己也沒把握。準將忽而一個人下車幾分鐘,忽而又在澤爾斯頓陪同下,領著這對夫婦去簽些什麼表格或文件。總有個官員等在大門口向他們致意,然後領他們穿過擁擠的接待室,來到一些古老的、滿是塵埃的內部辦公室;那裡,總有年老、肥胖、臉色蒼白的部室官長窘迫地從椅子上站起來,向德·愛賽蓋鞠躬。

  大約兩小時以後,他們來到澤爾斯頓所熟悉的一間辦公室,那是民間登記婚姻的地方。辦公室這時已下了班,窗簾拉下來了。黑色轎車一停下來,一個窗簾馬上拉起來,大門也打開了。一個身材高大、穿著棕色罩衫、下巴上汗毛挺重的老太婆領著他們穿過幾個黑魆魆的空房間,來到一間明亮地點著枝形吊燈的內部辦公室。一張古老的書桌後面坐著一個膚色棕黑、蛙形臉龐的人。他戴著金邊眼鏡,嘴裡有幾顆金牙,手上戴著三隻大金戒指,正在那裡翻著文件。他朝他們笑了笑,然後用葡萄牙語和澤爾斯頓談了起來。澤爾斯頓把他提的問題翻譯過來。那人用一支斑斑點點的鋼筆在拜倫的那許多文件上潦草地寫著,同時不斷地蓋著圖章。娜塔麗和拜倫以及他們的兩個證人——埃斯特和斯魯特——不停地簽著名。過一會兒,那人站了起來,帶著猥褻的、閃著金牙的微笑,先向娜塔麗然後向拜倫伸出手來,用蹩腳的英語說著:「祝你們幸福。」

  「這是怎麼回事?」娜塔麗說。

  「還用問,你們結成夫妻啦,」澤爾斯頓說。「祝賀你們!」

  「我們結婚啦?已經?什麼時候結的婚?我可沒留意。」

  「在一道手續上,就是剛才你們倆在那綠本子上簽字的時候,那就是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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