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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三


  「因為缺少鐵釘,結果使國家滅亡了,」帕格說。

  「一點不錯!」

  「滑鐵盧之戰,我知道的不多。不過我從來沒聽見過這種說法。我只記得布魯克率領了普魯士士兵在日落時來到,扭轉了局勢。」

  「如果納伊記得帶上鐵錘和鐵釘,他們就什麼也撈不著。日落時,威靈頓會徹底潰敗。早在三天之前,拿破崙已經打垮了布魯克。他要再一次把布魯克打垮是毫不費力的事。」

  汽車攀登到一座小山頂上。一片空曠的綠色牧場前面,蔚藍的英吉利海峽橫陳在陽光裡,法國海岸線細如髮絲,沿地平線延伸著。他們下車,站在高高的野草和盛開在涼爽海風中的紅罌粟花叢中。只有鳥鳴打破這令人難忘的靜寂。過了一會,梯萊特說:「瞧啊!您現在看到希特勒的法國啦。」

  他們輪流用梯萊特從車廂裡取出來的望遠鏡仔細觀看對面海岸。遠遠的對岸,隱隱約約可以看到很小的房屋和船隻。

  「德國兵已經離得很近了。」梯萊特說。「簡直近極了。」

  「不久以前,德國人把所有中立國家的武官帶到法國去觀光一趟。」帕格說。「一直把我們帶到海岸上。那邊也有罌粟花。我們看見你們陡峭的山峰和對準你們的馬奇諾大炮。現在我看到那些大炮的另一頭了。」

  梯萊特說:「它們沒什麼了不起。它們打出幾顆炮彈嚇唬人,可是都落在田野裡。誰也沒有被嚇倒。」

  他們沿著海岸向西駛去,穿過一些用鐵蒺藜重重圍住的靜寂的村落,家家戶戶門窗都被釘死了。一座座小山和村鎮附近,偽裝的碉堡林立。帕格看見兒童遊戲的旋轉木馬,著色的木馬平臺下面露出炮口。平坦的石灘上,釘著纏鐵絲的鐵棍。奇形怪狀的鐵管隨著海濤起落,露出水面。帕格說:「啊,你們並不是毫無戒備的。」

  「是啊。阿道夫夠得上禮貌,給了我們喘息時間,我們也充分利用了。那些伸出水面的鐵管子正是古希臘的火攻之計。我們用汽油使海面起火,油炸那些我們沒有溺死的德國佬。」許多阻塞氣球闖入視野,飄過座座小山頭向西飛去。「啊,我們總算到啦。」梯萊特在一株枝繁葉茂的古樹下刹住車。

  「朴茨茅斯有兩家像樣的飯館。可是,這座城市挨過炸。他們

  也許連杯盤都沒有了。我在車廂裡帶著一些夾餡麵包和咖啡。」

  「好極了。」

  帕格在馬路上走來走去,使他麻木、沉重的兩腿恢復知覺,然後坐到大樹下梯萊特身旁。他們默默地共進午餐。看來梯萊特不大想說什麼。帕格也不介意,其實他自己也多少有點喜歡這樣。「瞧那邊,」梯萊特手裡拿著最後一塊夾餡麵包,打手勢說。城市蔚藍色的高空出現了一朵枯黃色的花,一個阻塞氣球著火了。「他們今天總算回去啦。還要咖啡嗎?」

  「不要了,謝謝。」

  「這笨蛋又來炸可憐的朴茨茅斯港幹什麼?他昨天到內地去了,那才是他該去的地方。」梯萊特敏捷地收拾好餐具,拿起望遠鏡。遠方砰砰的高射炮火和嗡嗡的飛機聲響徹天空。

  「咱們下去吧?我估計這是虛張聲勢。不象要大幹一場。」

  「不錯。」

  帕格正要上車,又停下來仔細看東方的天空。「瞧啊,將軍。」

  梯萊特斜睨天空,沒有見到什麼,又用望遠鏡看。他睜大了眼睛。「是啊,看來是哩。」他把望遠鏡遞給維克多·亨利。他們用望遠鏡清清楚楚地看見那個移動的灰點確實是往北飛行的機群。飛機排成整齊的V字隊形飛過晴朗的藍天。

  「亨克爾式轟炸機,許多109式,有些110式,」帕格說,「有一百多架。」

  「沒有斯杜加式轟炸機嗎?它們只是些孵蛋的小鳥。我們的飛行員說追擊它們簡直沒有什麼趣味。」

  「我沒有看見有曲翼形的。不過他們飛得很遠。」

  「您願意參加我們的觀察隊嗎?亨利上校?」梯萊特對他說,語氣比先前稍微親切一點。

  朴茨茅斯上空更多的阻塞氣球燃燒起來,在烏黑的濃煙中緩緩朝下翻滾。碼頭起火了,滾滾白煙拖著尾巴在藍空中交叉繚繞。他們的車經過一架烏黑的飛機,機頭朝下,在草地上燃燒,飛機的標誌被熊熊烈火遮掩住了。他們到達朴茨茅斯時,消防隊員們正用水龍噴水,很多人目瞪口呆地站在馬路上。許多房屋倒塌,正在燃燒,瓦礫堆封鎖了許多街道,但這個城市一點不象鹿特丹,甚至也不象法國一些被炸毀的城鎮。

  「您想去視察視察被炸的情況嗎?歡迎您去,可是景象很慘。我想,我們倒不如一直開到雷達站。德國佬今天可能去那裡,您也許會覺得有意思。」

  「好的。」

  渡船上只有他們兩人。破木船一口氣擺渡到懷特島,顛簸得他們頭暈目眩。

  「人們忘掉這條英吉利海峽波濤多麼險惡了。」梯萊特抱著一根木柱說。他提高嗓門,聲音蓋過海風的呼嘯和機器的轟鳴。「假如德國佬當真過海,他們會暈得不能打仗。這可是個因素。」

  一輛橄欖色軍車在岸上等著他們。他們的車在富有田園風味的海島上奔馳,經過一幢幢闃無一人的高樓大廈,周圍野草叢生,雜花盛開。他們的汽車一直駛到聚在鐵塔周圍的許多小鐵屋和小木屋那裡,一路上竟沒有看到其他車輛。這裡幾座鐵塔倚天矗立,成為節日綠島上難看的污點。負責雷達站的空軍上校是個身材矮胖、面孔紅彤彤的人。他請他們到他的小辦公室喝茶,一面談到朴茨茅斯的這次空襲。他還得意洋洋地提到天亮時他從海裡拖上來的一尾大鱸魚。「呃,我們去看看情況怎樣,好不好?我知道今天的空襲相當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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