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外國文學 > 戰爭風雲 | 上頁 下頁
一二三


  「怎麼說呢。台德這個人很難形容。他叫台德·伽拉德,出身于諾思安普敦郡的一個世家。他很好看,溫柔得象只羔羊,有點瘋狂。他本來是個演員,可是幹了沒多久就參加了皇家空軍。他才二十九歲,作為飛行員可就顯得太老了,他現在隨著旋風式戰鬥機中隊在法國作戰。」

  又沉默了一會,帕格說:「我想你大概不喜歡跳舞,特別是不喜歡和美國人跳舞。」

  「我的確不喜歡跳舞,可是跟你跳倒很從容,你也不那麼苛求。年輕人現在跳一種『顛舞』,簡直是發瘋。有一次他們抓住我跳,差不多把我的牙齒都顛松了。」

  「我的舞步是標準的一九一四年式的。」

  「可能我的也是,或者說也應該是。哎呀,糟了。」她說,這時音樂速度變了,有些青年男女開始一上一下地跳起來,「這回就是『顛舞』了。

  他們離開舞池,走到休息室在一張紫色軟絨長沙發上坐下,沙發上面掛著一幅顏色鮮豔但畫得不好的瑪麗王后畫像。帕米拉要了一支煙,抽了幾口,一隻胳臂放在膝上。她穿的古銅色花邊的衣服剪裁得很低,露出一小片光滑而白皙的胸脯。在「不來梅號」大郵船上時,她頭髮梳向後面結成一個厚厚的髮髻,現在則波浪似的披在肩上,褐色而有光澤。

  「我非常想回國參加空軍婦女輔助隊。」他沒有作聲。她把頭轉過來。「你的意見怎樣?」

  「我?我贊成。」

  「真的?這可是十足的不忠,是不是?韜基在這裡為英國擔任著極為重要的工作。」

  「他可以另外找個秘書。你那位幸運的皇家空軍人員在那裡哪。」她聽到「幸運的」這三個字時臉就紅了。「不那麼簡單。韜基的眼睛看久了感到酸痛,他喜歡口授和別人念給他聽。他辦公時也很特別,還在澡盆裡工作等等。」

  「那只好讓他稍微改一下這些怪毛病了。」

  「可是把他扔在這裡不管,這樣做好嗎?」

  「他是你的父親,不是你的兒子。」

  帕米拉的眼睛閃閃放光,看了他一眼。「可是,我要真的這樣做,塔茨伯利就要有一兩個星期變成李爾王。『一個負心的孩子,比毒蛇的牙齒還要更使人痛入骨髓!』——雖然如此,可是我想爸爸會覺得自己扮演這個角色也還是挺有意思的,也許咱們現在該回到他那裡去了,亨利上校。」

  他們站起來向那間大客廳走去時,他說:「為什麼不叫我帕格?認識我的人都這麼稱呼我。」

  「知道。我聽到過你妻子這樣稱呼你。這個名字是什麼意思?」

  「是這樣。在海軍學校時,凡是姓亨利的一般都被稱作帕特裡克,就象姓羅茲的都被你作杜斯特一樣。但是在高班裡已經有一個帕特裡克·亨利了。我當時是一年級的拳擊手,因此我就得到了『帕格』這個標簽。」

  「你會打拳?」她的眼睛打量著他的肩膀和胳膊。「現在還打嗎?」他咧嘴笑了。「太累人。現在有空的時候我就打打網球。」

  「噢?我網球也還可以。」

  「那太好了。如果我去倫敦,也許我們可以打一局。」

  「你是要——」她猶疑了一下。「你有可能來倫敦嗎?」

  「並不是不可能。看見他們了,在盡那邊,」帕格說。「天啊,屋子裡這麼亂糟糟。」

  「娜塔麗似乎心情不好,」帕米拉說。帕格說:「她剛死了父親。」

  「噢?我還不知道這事。她越長越漂亮了,這可是真的,肯定要嫁給你兒子了,是嗎?」

  「看來是這樣。在這個問題上也許你可以給我出點主意。我覺得對他來講,她年歲太大了,人也太機靈,除了他們兩人瘋狂地相愛著這一點之外,差不多沒有任何其它合適之處。這一點當然是個條件,但不能單憑這一條。」

  「也可能不會成功。說不定以後還會發生很多問題,」帕米拉說。

  「你還從來沒見過拜倫。如果你看見他,你馬上就會明白我的意思,他確實還是個娃娃。」

  她很調皮地看了他一眼,輕輕拍了他胳膊一下。「你在這個問題上講話真象個做父親的。」

  塔茨伯利和斯魯特正在激烈地爭論著,娜塔麗在一邊憂鬱地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

  「我根本就沒說他欠著英國什麼。這不是爭論的中心。」塔茨伯利說,把空杯用力往桌上一放。「作為美國人民的領袖,他有責任向人民敲起警鐘,叫他們開足馬力,如果想要他們避免一場災禍的話。」

  「他不是在芝加哥作了那篇關於隔離的演講嗎?」斯魯特說。「那是兩年多以前的事了,有人指責他是戰爭販子,他現在仍然在努力用行動來洗刷他自己。一個領袖不能一個勁兒往前跑,一拐彎就不見了。人民對第一次世界大戰的惡感還未消除,而現在,由於法國和英國的愚蠢政策,又發生了一場世界大戰。現在不是唱《到那邊去》①的時候了,韜基,再唱那個已經不管用了。」

  ①第一次世界大戰期間美國赴歐作戰的士兵所唱的軍歌。

  「在羅斯福等待時機的時候,」塔茨伯利說,「希特勒已經佔領了半個世界。帕米拉,好孩子,給我再拿杯酒來,我的腿痛得厲害。」

  「好的,」帕米拉很聽話地走向酒櫃。

  塔茨伯利轉過來向亨利說:「你瞭解納粹。你說,羅斯福經得起這麼等下去嗎?」

  「他除了等待之外還有什麼其他辦法?幾個月以前,在向你們出售槍炮的問題上,他遭到國會的反對。」

  「幾個月以前,」塔茨伯利說,「希特勒還沒有佔領比利時、荷蘭和法國,還沒有出現和你們隔水相望的局面。」

  「這水面可是寬得很,」帕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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