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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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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第二次單飛降落的時候,飛機在地面上翻身了,可別告訴爸爸。我現在進步多了。真了不起啊。」 「好極了,你還在這兒。」克裡弗蘭說。他們的電話打過才幾分鐘,他就走進辦公室。跟他一道進來的是個高個子的美人,戴一頂黑色草帽,比梅德琳的還寬;穿一件灰色綢衣服,她身上那種梔子花的香味在這個小辦公室裡顯得太濃了。克裡弗蘭看了看梅德琳打的那幾頁說:「還需要再練練,對吧?」 「我打打就會熟的,」她的聲音有點發抖,清了清嗓子。 「但願如此。對了,你認不認識一個叫普瑞柏爾的海軍上將?他是不是個什麼高級要人?」 「普瑞柏爾?您說的是斯蒂沃特·普瑞柏爾嗎?」 「斯蒂沃特·普瑞柏爾,不錯。他是什麼人?」 「怎麼,他是海軍作戰部長啊。」 「那是個大人物,對不?」 梅德琳習慣于老百姓對軍隊情況的無知,不過這回可使她大吃一驚。「克裡弗蘭先生,在海軍裡再沒有比他職位更高的了。」 「好。那他就是我們的人了。我剛聽說,他這會兒在沃裡克旅館。我們對大旅館都留著神呢,梅德琳。現在我們給他去封信。」他斜倚在辦公桌邊緣,開始口授。那位打著哈欠的美人,蹺起兩條漂亮的腿,點上一支煙,翻看著一本《好萊塢通訊》。梅德琳拚命想趕上他,可還是不得不求他說得慢一點兒。 「你會速記嗎?」 「我很快就能學會。」 克裡弗蘭看了看手錶,又瞧了瞧那位美人兒,她正耷拉著眼皮輕蔑地瞟著梅德琳。梅德琳感到自己真是個可憐蟲。克裡弗蘭用手掠了掠頭髮,搖了搖頭。「瞧,你知道這些海軍界的人士。給他寫封信,就行了。請他參加在星期四上午播出的節目。要是你願意,跟他提一下賈萊·古柏。簽上我的名,把它送到沃裡克旅館,辦得了嗎?」 「當然辦得了。」 「好極了。我和溫蒂要去趕一場十點鐘的電影。那裡邊有她的鏡頭。對了,這個普瑞柏爾認識你父親嗎?怎麼樣,溫蒂?這孩子的父親是我們駐柏林的海軍武官。」溫蒂打了個哈欠。梅德琳冷冷地說:「普瑞柏爾海軍上將認識我父親。」 「那就把這點也提一下,怎麼樣?」他帶著說服她的調皮微笑對她說。「我真希望把他請來,梅德琳。海軍上將和將軍們一般是蹩腳來賓。他們太謹慎,也太古板,說出來的話沒什麼趣味。可現在正在打仗,所以這會兒他們是紅人。明天早上見。知道嗎,我九點來上班,所以你到這兒最遲別超過八點。」 正如華倫對梅德琳說的那樣,戰爭的第一個夜晚,他是在月光下和一位議員的漂亮女兒跳舞度過的。 月亮飄浮在高空,離地球大約有三十個直徑那麼遠,穿過雲層,照耀著一切合理的和不合理的事物。它曾用暗淡而有用的光亮為一隊隊穿灰軍服的年輕德國人照路,他們連續好幾英里長的隊伍正拖著疲勞的步伐穿過波蘭邊境。現在,歐洲已經轉過來向著陽光,使得德國人有了更好的光亮來進行他們的活動;在此刻,同一的月亮,又以它的光明沐浴著墨西哥灣和彭薩科拉「海港觀賞俱樂部」的平臺,德國總參謀部曾精心作過利用月光的計劃,但那銀色的光輝卻在一個喜 氣洋洋的機會中撒到了華倫·亨利和傑妮絲·拉古秋的身上。 誰都說,這是幾年來最美妙的一次俱樂部舞會。報紙的大字標題,電臺激動的廣播,使這個冷清、寧靜的彭薩科拉興奮起來。飛行學員們感到自己更了不起,姑娘們也覺得他們更加迷人。戰爭還很遙遠,但不論在多遠的地方打仗,他們都是軍人。然而,對德國人進攻的談論,很快就轉到身邊的話題上去了,如:馬戲、新的基地司令、最近的飛行事件、新出現的風流韻事等等。在這些快樂的人眼中,元首仍然是新聞片裡的那個聲音沙啞、神經質的德國人,總是發瘋地打著手勢,留著滑稽的小鬍子,他打算挑起歐洲的一場大亂,但目前還嚇唬不了美國。 亨利中尉的看法與眾不同。他確實很關心這場侵略戰爭,所以他一開始就引起了傑妮絲·拉古秋的興趣。在軍官學校中,他在世界大戰這個問題上超過了其他人。他們見面後,就在月光下平臺上最遠的一個角落裡坐下來。這位飛行學員不 談飛行,也不表示柔情,只是跟她談施裡芬奪取巴黎的計劃①,談毛奇②對這一計劃致命的干擾,談坦侖堡戰役③能夠取勝是德國鐵路運輸的功勞,談一九一四年和一九三九年戰略的對比。他開始也談飛行員愛談的閒話。而這套話,傑妮絲在彭薩科拉交了幾年朋友之後,已經聽膩了。但是他們一談到戰爭,她就顯示出她豐富的歷史知識和政治見解。華倫也變得嚴肅起來。這是一次激動的談話。戀人們有時用不著說一句癡情的話,就能從這種交談中瞭解對方。 ①坦侖堡,波蘭東北部小鎮,一九一四年八月興登堡率領下的德軍在此戰敗沙俄軍隊。 ②毛奇(1848—1916),第一次世界大戰中德國統帥,繼施裡芬任總參謀長。第一次世界大戰期間修改「施裡芬計劃」擬予實施,但未得逞。 ③施裡芬(1833—1913),德國元帥,曾任總參謀長,制定了對法、對俄兩線作戰的「施裡芬計劃」。 傑妮絲雖然長了個法國裔的拉古秋家族大鼻子,門牙不太整齊,卻算得上是彭薩科拉的美人之一。她的嘴、皮膚和淡褐色的眼睛都挺可愛,身材又特別嫵媚動人,所以男人們都禁不住盯著她看,就象看一團火一樣。她高高的個子,一頭金髮,聲音嬌滴滴的,舉止活潑有生氣。她的家庭擁有俱樂部範圍內最大的一幢房子。拉古秋家確實有錢,兩代人從事伐木事業,毀壞了墨西哥灣成百英里的松木森林,把北佛羅里達變成了昆蟲密集的沙土荒漠。她的父親在沉寂而安於現狀的彭薩科拉是個奇人,是第一個活躍在政界的拉古秋。 傑妮絲在華盛頓長大,她有遠見,也沉著、冷靜。她曾在喬治·華盛頓大學攻讀經濟和美國歷史,而且打算進法律研究所。她希望嫁一個名人;一個國會議員,一個參議員;一個州長;要是有幸嫁個未來的總統又有什麼不好呢?這對那些為她的美貌和瀟灑的風度傾倒的年輕人來說,真是太無情了。她是出來尋找大獵物的,結果以冷若冰霜出了名,而她也以此為樂。她的最低要求是在她不得不到彭薩科拉避暑期間,能碰到一個值得相識的人。而在這許多人之中,她選中了一個海軍飛行員!不管怎麼說,華倫·亨利有些與眾不同的地方。他有一雙銳利的眼睛,瘦弱的身體,夾灰的頭髮;柔和的微笑帶點機靈而又放浪的神氣,這些都使他特別動人。他的一舉一動對一個安納波利斯的優等生來說,顯得太熟悉女人了。這非但沒使她不安,反使華倫更有特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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