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外國文學 > 戰爭風雲 | 上頁 下頁


  「怪我把脖子伸得太長了,」帕格抱怨似的說。「你知道我在軍械局的時候,曾研究過磁石魚雷雷管——」

  「他媽的,我當然知道。你不是還獲得了獎狀?」

  「嗯,此後我就一直注意魚雷的發展。我在作戰計劃處的一部分工作就是注意有關武器和裝備的最新情報。日本人正在製造一些很有威力的魚雷,基普。一天晚上我拿出自己的舊計算尺來,計算一下數字,發現我們的軍艦設備已經落伍

  到安全水平之下。我寫了份報告,建議在『馬裡蘭號』和『新墨西哥號』一級的軍艦上加添或加厚防雷隔堵①。今天海軍作戰部長把我叫到了他的辦公室。我的報告成了一個燙手的土豆。艦船局和軍械局彼此指責,備忘錄滿天飛,防雷隔堵已決定加添或加厚——」

  ①軍艦船體西側凸出、為防止被魚雷水雷擊沉的半圓柱形殼,通常位於船體水線之下。

  「結果,老天爺,帕格,你又給自己弄到了一張獎狀。幹得好!」托萊佛炯炯有神的藍眼睛閃出光芒,他舔了舔嘴唇。

  「我給自己弄到了一個去柏林的命令,」維克多·亨利說。

  「除非我能提出足夠的理由不服從這個命令。海軍作戰部長說,白宮已斷定這個職位在目前極為重要。」

  「不錯,帕格,一點不錯。」

  「嗯,也許是不錯,不過有利必有弊,基普,你幹這種事很有辦法。我可不成。我只會做機械工作。我不屬￿那個圈子。上頭要找一個合適的人,我正好倒楣,給看中了,就是這麼回事。我還湊巧懂得點兒德文。現在我騎虎難下了。」

  托萊佛看了看表。「嗯,別放棄這個機會。這是我作為老朋友給你的忠告。希特勒是個非常、非常重要的人物,歐洲可能就要出什麼大事。我該到大使館去了。」

  維克多·亨利送他到門外,一直送到那輛嶄新的灰色梅塞德斯汽車停著的地方。托萊佛走路的姿勢有點晃晃悠悠,但講話的聲音很鎮靜清晰。「帕格,你要是決定去,給我來個電話。我可以抄給你一本子電話號碼,你好找一些合適的人談談。事實上——」一個苦笑在他臉上一閃而過。「不,用不著給你女人的電話號碼,對不對?嗯,我一向非常欽佩你的為人。」他拍了下亨利的肩膀。「老天爺,我對這個酒會寄予很大的希望!自從離開柏林後,我一直沒喝到過一杯地道的摩澤爾葡萄酒。」

  維克多·亨利重新進展的時候,幾乎給一隻手提箱和一隻帽盒絆了一跤。他女兒穿著一件綠色羊毛衣站在門廊的鏡子旁邊,拿了頂尺碼非常合適的帽子往頭上戴。羅達在看著她女兒打扮,華倫在一旁等著,他的軍大衣搭在肩上,手裡拿著一隻舊的豬皮旅行包。「怎麼啦,梅德琳?你要到哪兒去?」

  她沖著他微微一笑,把她的黑眼睛睜得很大。「哦,媽還沒告訴您嗎?華倫要帶我到紐約去。」帕格嚴厲地瞅著羅達,羅達就說:「這樣做有什麼不對嗎,親愛的?華倫多買了幾張戲票。她喜歡看戲,華盛頓又很少演戲。」

  「可是大學停課了嗎?已經放復活節假了嗎?」

  女兒說:「我的功課都準備好了。只去兩天,兩天裡不考試。」

  「你準備住在哪兒?」華倫插嘴說:「可以住在巴比宗婦女旅館裡。」

  「我不喜歡這樣,」維克多·亨利說。

  梅德琳用懇求的目光望著她父親,那目光就是鐵石心腸的人見了也要軟下心來。她今年十九歲,個兒矮小,身材苗條,皮膚很象羅達,但她的兩隻眼眶很深的棕色眼睛和那副果斷神氣,使她看上去很象她父親。她試圖朝著他皺一下她的小鼻子。她這個小動作往往能博得他一笑,使她如願以償。這一次,他的臉色一點沒有變。梅德琳先瞅一眼她母親,又瞅瞅她哥哥華倫,向他們求援,但他們都毫無表情。梅德琳的嘴彎成一個微笑,這是個撒嬌的笑容,有時比發脾氣、頂嘴更難對付。她脫下帽子。「好吧!算啦。華倫,我希望你能把多餘的票處理掉。什麼時候吃晚飯?」

  「馬上,」羅達說。

  華倫穿上軍大衣,拿起旅行包。「喂,順便問您一聲,爸爸,我可曾跟您說過,約莫在兩個月前我們副艦長曾提出要進行飛行訓練?我遞了一份申請書,不過想湊湊熱鬧。嗯,今天看見契特在海軍人事局溜達。看來我們倆都有希望錄取。」

  「飛行訓練?」羅達顯得很不高興。「你是說你要當航空母艦的飛行員了?就這樣決定了?也不跟你父親商量商量?」

  「怎麼啦,媽,這也不過是一種混資格的辦法。我認為這樣做是有意義的,您說呢,爸爸?」

  亨利中校說:「一點不錯。海軍的未來准是屬￿這班穿褐色皮鞋的。」

  「這個我倒不知道,可彭薩科拉這地方一定挺有趣味,只要我不在頭一個星期出醜就成。星期五回來。對不起,梅德琳。」她說:「謝謝你的好意。祝你玩得痛快。」他吻了下他母親,就離開了。

  帕格·亨利繃著臉,一聲不響,心不在焉地喝著法國式奶油湯,吃著倫敦式烤雞和楊梅餡餅。基普·托萊佛那麼熱中于這種平凡的間諜工作只有加深亨利的不快。梅德琳老想逃課總是叫他心煩。但最糟糕的還是華倫那個隨便講出來的消息。帕格既覺得驕傲,也覺得害怕。當航空母艦上的飛行員是海軍中最危險的職務,雖然連象他這個年紀的軍官都在申請到彭薩科拉去受飛行訓練,以便將來可以到航空母艦上去服役。亨利是個忠心耿耿的海軍人員,他一邊吃飯,一邊心裡琢磨:華倫這樣做究竟對不對,他自己要不要也提出參加飛行訓練的申請,以便體面地(雖說有點窮凶極惡)逃避去柏林的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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