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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七


  我們和姑娘們在歡快的音樂聲中瘋狂地舞著。海闊天空地瞎聊以後,我們漸漸瞭解了她們不同的個性。她們都是些出色的姑娘,其中最瘋狂的一個是委內瑞拉人,她一半是印第安人血統,一半是白人血統。她只有18歲,看上去像是出身於教養很好的家庭。在墨西哥,象她這樣年紀的人,有著漂亮的臉蛋,各方面條件都很好,為什麼還要出來賣淫,真是天知道。一定是遇到了什麼可怕的災難。她喝起酒來不顧一切,等到快要醉倒時,便放下酒杯。她不停地喝著酒,我們也盡可能給她買。她穿著寬鬆的便裝,摟著狄恩的脖子,不停地跳著舞。狄恩象石頭一樣呆頭呆腦,一時間忘了該怎樣同姑娘幹那事。過了一會兒,他們跑進了貯藏室。我被一個肥胖的、乏味的姑娘纏住,她牽了一條小狗,我表示討厭這條狗,因為它一直想咬我,她卻對我大為惱火。她答應把它牽到後面,但等她回來,我已經同另外一個姑娘搭上了。這一個挺漂亮,但不是最漂亮,她象個吸血鬼似地摟著我的脖子。我想脫身去找另外一個16歲的黑人姑娘,她憂鬱地坐在那裡,撩開短小的衣服觀察著她的肚臍眼。斯但找的姑娘15歲,穿了一件幾乎快要掉下來的衣服。所有人都瘋了。二十幾個男人靠在窗戶上,津津有味地看著。

  黑人小姑娘的母親——不是黑人,而是皮膚黑——走了進來,跟她的女兒簡單但有悲哀地交談了幾句。我看到這一切,有些無地自容,無法再去找我真正想找的姑娘。我讓吸血鬼帶我到後面用。那裡,留聲機依然在震耳欲聾地唱著。我們找到一張床,玩了半個小時。這是一個方形的木板屋,沒有屋頂,一個角落裡有幾尊聖像,另一個角落有一個臉盤。旁邊大廳裡不斷有姑娘在叫:「亞格,亞格卡利恩特!」意思就是,「熱水」。斯但和狄恩也幹完出來了。我的這個姑娘要30比索,大約3個半美元,她又額外要瞭解10比索,為此還講了一大堆理由。我不知道墨西哥鈔票的價值,我只知道我有一百萬比索。我把錢扔給她,於是又跑出來跳舞。一大群人站在街上看著,警察象往常一樣無精打采。狄恩那個漂亮的委內瑞拉姑娘拉著我走出門去,走進了另一家顯然也屬￿妓院的酒吧。裡面有一個年輕的酒吧招待正一邊倒酒一邊同一個長著小鬍子的老頭認真地談論什麼。這裡的留聲機也開得震天響,仿佛世界上的所有留聲機都在放。委內瑞拉姑娘摟著我的脖子,想要兩杯酒,酒吧招待不給她,她求了又求,酒吧招待才給了她一杯,她卻一下子把它給灑了。這次她並不是故意的,因為我從她那雙由於醉酒而失去光澤的眼睛裡看到了懊悔。「這很容易,寶貝。」我對她說。我給她找來一個凳子,她總是往地下癱,我從來沒看見過一個女人喝得如此爛醉,而且只有18歲。她拉著我的褲子求我發發慈悲,我只得又給她買了一杯,她一飲而盡。我再也沒有心思跟她玩,我擁有的姑娘應該在30歲左右,能夠自己照顧好自己。委內瑞拉姑娘在我懷裡痛苦地扭動著,我突然產生一個衝動,想把她帶到後面,把她的衣服脫光,僅僅跟她聊聊天——我胡思亂想著。我發狂似地需要她和另外那個黑人小姑娘。

  可憐的維克多一直背靠酒吧櫃檯,興致勃勃地望著他的三個美國朋友尋歡作樂。我們給他買來了酒。他的眼睛緊緊盯著一個女人,但為了忠實于他的妻子,他不想那麼做,狄恩把錢塞給了他。在歡鬧之中,我有機會觀察一下狄恩的所作所為,他已經有點神志不清,當我凝視著他的臉時,他居然認不出來我是誰。「好,好!」他只會說這些。這場歡鬧似乎沒有終結,就像是發生在一種生活裡的一個漫長而奇特的阿拉伯夢幻——阿裡巴巴和小巷名妓。我又帶著我的姑娘來到她的房間,狄恩和斯但也跟他們的姑娘盡情享樂去了。過了一會兒,我們又都跑了出來,想看看下面會發生什麼的圍觀者只好耐心地等待著。這天下午仿佛沒有盡頭。

  神秘的夜幕降臨到這古老而美麗的哥瑞格裡亞,瘋狂的音樂沒有一刻的間歇,仿佛是叢林中沒有終結的旅行。我無法把眼光從黑人小姑娘的身上挪開,她走起路來就像是個皇后,甚至在陰森的酒吧招待強迫她去幹些雜活諸如給我們斟酒和打掃後院時也是如此。在這裡的所有姑娘中,她最需要錢,也許她的母親為了年幼的弟妹經常來要錢。墨西哥人是貧窮的,我從來也沒有想過去接近她,給她一些錢,我有一種感覺,她會輕蔑地拒絕這一切,這種輕蔑令我有些膽怯。我在幻想中的確愛上了她,這種愛存在了幾個小時,但我不願甚至害怕去碰她,狄恩和斯但去接近她時也失敗了。在這個放蕩的妓院裡,她那不可侵犯的尊嚴只能使她繼續窮困,有一次,我看見狄恩象看一尊雕像似地看著她,準備帶她到後面玩玩。她傲慢地、冷漠地瞥了他一眼。一絲困惑從他臉上閃過。他摩挲了幾下肚皮,目瞪口呆地愣了一會兒,最後低下了頭,因為她是一個女皇。

  突然,維克多緊張地跑過來,抓住我們的手,臉上露出驚慌的表情。

  「出了什麼事?」他連說帶比劃地想讓我們明白,然後跑進酒吧,從酒吧招待那裡抓過賬單,帳單上已經超過了300比索,也就是36美元,這在任何妓院都太多啦。我們還沒有喝夠,還不想離開,還想在這個奇異的阿拉伯式的仙境中同可愛的姑娘們再盡情享樂一番。我們是在走過了無數艱險的道路之後才終於找到這個地方的。但是夜幕降臨了,我們不得不暫告一個段落。我們走了出去。狄恩凝視著這裡,皺著眉頭默默地沉思著,想平靜下來。最後我說無論如何我們該離開了。「前面還多著呢,夥計,不會有什麼區別的。」「好吧。」狄恩咕噥著,戴上眼鏡;回頭看了看他的委內瑞拉姑娘。她跑了出來,躺在一張木凳上,雪白的大腿從絲裙中袒露出來,從車窗中可以看得很清楚。車後,拖著一條昏黃的影子。遠處,傳來孩子的哭鬧和大人輕聲的安慰。我一下子記起我這是在墨西哥而不是在天堂上一個色情的白日夢中。

  我們正要出發,突然發現斯但不見了,便又回去找他。發現他正在向一個新來的婊子獻媚,她每天晚上來侍候客人。斯但想再痛痛快快地玩一次,當他喝醉了的時候,就會賴在女人身上走不動,而且女人們都象青藤一樣纏著他。他堅持要留下,玩遍所有新來的、特殊的和漂亮的女人。狄恩和我使勁捶打他的背,才把他拖了出來。他揮手向所有人告別——姑娘們、警察、還有外面街上圍觀的人群和小孩,對喧鬧的哥瑞格裡亞的各個方向送去飛吻。他昂著頭從人群中走過,不停地對他們發表演說,表達他對這個迷人的下午所懷有的眷戀。周圍的人們大笑著,拍著他的肩膀。狄恩過去給了警察4個比索,同他們握了握手,微笑著點了點頭。當他跳上汽車時,我們熟悉的每一個姑娘都意識到了分別,她們圍在汽車旁,衣服都擠成一團,喋喋不休地說著再見,吻著我們。那個委內瑞拉姑娘甚至開始哭泣——儘管我們知道這並不是為了我們,或者不完全為了我們,但也相當滿足了。我的溫柔的感情都留在了這裡,一切都結束了。我們啟動汽車,把用幾百比索換來的歡樂拋在身後。這一天似乎並不壞,瘋狂的音樂仍然跟在我們後面很長時間,一切都結束了。「再見,哥瑞格裡亞!」

  維克多很為我們感到驕做,也為他自己感到驕做。「現在,你們想去洗個澡嗎?」他問。當然,我們都想痛痛快快地洗個澡。

  於是,他把我們帶到一個世界上最奇怪的地方:這是一個普通的美國式的浴室,座落在離城外一英里多路的地方,許多人擠在一個大池子裡,淋浴在一個石頭砌成的屋子裡。花幾個聖塔弗就可以洗一次,你可以從侍者那裡拿到肥皂和毛巾,浴室旁邊的停車場上,一個穿得破破爛爛的小孩坐在快要倒了的旋轉木馬上轉著圈,在殘陽的照射下,顯得很奇特,也很美。斯但和我拿著毛巾走進冰冷的淋浴室,洗得乾乾淨淨以後跑了出來。狄恩沒有洗,我們看見他正同熱情的維克多手挽手在停車場上散步。他們興致勃勃地聊著,狄恩有時拍拍維克多的手,然後繼續手挽手向前溜達,快該同維克多分手了,所以狄恩抓緊一切機會單獨同他在一起,交流著看法,深入地瞭解他。只有狄恩會這麼做。

  我們必須走了,維克多很傷心。「你們還會回哥瑞格裡亞來看我嗎?」

  「當然,夥計!」狄恩說。他甚至答應帶維克多到美國,如果他願意的話。維克多說他會認真考慮的。

  「我有妻子和孩子——沒有錢——我知道。」當我們從汽車裡向他揮手時,他的臉上露出溫和的微笑。在他身後,是空曠的停車場和玩木馬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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