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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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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維克多的一個兄弟手裡捧著用紙包的大麻輕快地走了過來,他把它放在維克多的膝蓋上,便滿不在乎地靠在車門上,對我們笑著點了點頭,說:「你們好。」狄恩也對他微笑著點了點頭。沒有人再說話,空氣中充滿了平和。維克多卷了一支比平常所見的大得多的煙,他卷的是大號的卡羅那大麻煙(用的是褐色包裝紙)。維克多毫不在意地把煙點上,遞給我們大家。抽這種煙就象在抽一支酒瓶,一股火辣辣的煙霧直沖你的喉嚨,我們吸了一口,就馬上全部吐了出來。不一會兒,我們全部被大麻刺激得興奮起來,額頭上滲出層層汗水,就象突然形成了阿卡波古海灘。我從汽車的後窗望去,維克多的另一個長得有些古怪的兄弟——仿佛是個高高的肩上披著飾帶的秘魯印第安人——微笑著靠在郵筒上,不好意思地搓著手。似乎汽車周圍都是維克多的兄弟,因為又有一個出現在狄恩身邊。這時,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每個人都興奮起來,所有拘束都消失得無影無蹤,出現了許多令人感到有趣的事。美國人和墨西哥人之間的不同消失了,這種不同本來從相象的面孔、皮膚上的汗毛、手指上的骨節和面頰上的顴骨上就可以一目了然。這些印第安兄弟們開始低聲議論起我們來,對我們評頭論足。你可以看到他們的長相和身材,比較他們彼此之間的表情,狄恩、斯但和我也在用英語議論他們。 「你們看到後面頭髮很硬的那個兄弟了嗎?他一直靠著郵筒沒有動。他的頭髮剪得很短,笑起來有點忸怩,我左邊這個年紀大點,挺自信,但有點憂鬱,看上去有些神經質,更象城裡的叫花子。維克多已經體面地結婚了——他就像是個埃及長老。你知道,這些傢伙真夠意思,從來沒見過他們這樣的人。他們一定也在議論、猜測我們,不是嗎?就象我們一樣,但用的是另一種他們自己的方式。他們可能感興趣我們怎樣穿衣服——我們也是如此,真的。——我們跟他們有許多不同,我們說笑的東西可能也跟他們不同,我們之間的觀察方式也不會一樣,我真想知道他們是怎麼議論我們的。」狄恩試圖想瞭解這些,「嗨,維克多,夥計——你兄弟在說什麼?」 維克多睜開有些茫然的褐色雙眼望著狄恩,「是的,是的。」 「不,你沒理解我的問題、這些小夥子在說些什麼?」 「哦,」維克多不安他說,「你不喜歡這種大麻?」「噢,當然喜歡!你們在談些什麼?」 「談?是的,我們是在談話,你喜歡墨西哥嗎?」沒有一種共同的語言,這種交流的確太困難了。於是,大家漸漸安靜下來,但是依然很興奮。沙漠上吹來一陣宜人的微風,我們都沉浸在國家、種族和個人的思索中。 該去尋找姑娘了。維克多的兄弟們回到樹下,母親從門口凝望著我們。我們慢慢地一路顛簸返回城裡。 現在,顛簸不再是件痛苦的事。這是一次世界上最令人愉快、最舒適的顛簸旅行,好象是在藍色的大海上行駛一樣。當狄恩望著前方,告訴我他現在第一次理解了汽車的彈性時,他的臉上出現了一種奇異的金色光芒。我們上下顛簸著,甚至維克多也明白了,哈哈大笑起來,然後他指著左側,告訴我們哪條路可以去找姑娘。狄恩用難以形容的興奮望著左側,駛上了那條路。他手握方向盤,平穩地向目的地駛去,同時,聽著維克多想說的話,並且大聲回答著:「對,當然!我完全同意!毫無疑問,夥計!噢,的確如此!噢,你說的太對我胃口了!當然!繼續往下說!」因此,維克多滔滔不絕他說著,儼然是一位出語驚人的西班牙演說家。我想,狄恩靠著他那異乎尋常的悟性一定理解了維克多所說的一切。此時,他很激動,看上去就象弗蘭克林,得拉諾·路斯伍德——在我直冒金星的眼前和混濁懵懂的腦海中出現了許多幻影——令我吃驚得透不過氣來,仿佛有無數根針一起向我刺來。我掙扎著仔細看看狄恩,他竟然跟上帝一模一樣。在大麻的刺激下,我處於極度興奮之中,只好把頭靠在座位上。汽車的顛簸使我全身一陣陣顫抖,我望著車窗外閃過墨西哥景色——在我的意識中它變得千奇百怪——似乎是在耀眼奪目的珍寶箱旁手足無措。你害怕正視它,因為你的眼睛屈從於你的內心,無法把巨大的財富一下子統統盡收眼底。我有些喘不過氣來。我看到一道金光劃過天空,正好落在這輛破舊汽車的車頂,然後一直射入我的眼窩深處,於是這金光變得無所不在。我看著窗外烈日當空的街道,一個婦女正站在門口,我想她一定是在傾聽我們所說的每一句話,暗自點著頭——這些是吸食大麻後常會出現的視覺幻境,但是那道金光依然存在。很長一段時間裡,我甚至忘記了我們在幹什麼。後來當我昏昏沉沉地抬起頭來,就好象從沉睡中重新清醒,從虛無縹渺中回到現實。他們告訴我我們的車正停在維克多自己家的門口,他正抱著他的兒子站在車門前,把他遞給我們看。 「你們看到我的孩子了嗎?他名叫普拉茲,6歲啦。」 「啊!」狄恩驚歎他說,他的臉上露出難以形容的驚喜。「他是我見過的最漂亮的孩子,瞧這雙眼睛。現在、索爾,斯但,」他面對我們,極其嚴肅和柔和他說,「我要讓你好好看看這個小墨西哥人的眼睛,他是我們的好朋友維克多的兒子,等他長大以後,看他怎樣用這雙眼睛同心靈交談,這雙眼睛預示了一顆最可愛的靈魂。」這是一段漂亮的演說,這也的確是個漂亮的孩子。維克多慈愛地低頭望著他的天使。我們都希望能有一個這樣的兒子。他似乎意識到了我們強烈的愛意,不知什麼原因,皺著小臉哭了起來,這原因可能來自很久以前的神秘時代,我們一無所知,只有手忙腳亂地安慰他。維克多摟著他搖著,狄恩輕聲哄著他,我則上去拍著他的小胳膊,可是他的哭聲卻越來越高。」哎,」狄恩說,「我太抱歉了,維克多,我們讓他生氣了。」 「他不是生氣,孩子就是愛哭。」說話的是維克多嬌小的妻子,她正赤腳站在門口,由於害羞,不好意思過來。她急切地等著維克多把嬰兒抱過去,然後用柔軟的棕色胳膊接了過來。維克多給我們看過他的孩子,便鑽進汽車,滿足地用手指了指右側。「太好了。」狄恩說著,拐了一個彎駛入狹窄的阿爾及利亞大街,街上有許多人好奇地望著我們。我們來到妓院,這是一幢經過灰泥粉飾的建築,在陽光下顯得分外醒同,大街對面,兩個警察正靠在面對妓院而開的窗檻旁。他們服裝整齊,卻無精打采,饒有興趣地注視著我們走進去,並在裡面待了整整3個小時。黃昏時分,我們從他們的鼻子底下興高采烈地走了出來。按照維克多的吩咐,為了走走過場,我們給了他們每人24美分。 在妓院裡,我們找到了姑娘。她們中有些人斜靠在舞廳裡的沙發上,有些人正在長長的酒吧間裡痛飲。中間有一個拱門通向後面的小木屋,這些木屋看起來就像是在公共海灘上你可以在那裡換上浴衣的那種屋子。老闆是個年輕的傢伙,不停地跑進跑出。我們告訴他我們想聽墨西哥當地音樂,他馬上拿來一疊唱片,大多是普拉茲·布拉多的唱片,然後把它們放到留聲機上。大廳裡傳來震耳欲聾的音樂——這才真正是在聽自動唱機——驚動了狄恩、斯但和我。我們突然意識到我們從不敢把音樂旋到我們想聽的音量,這才是我們想聽的音量。音樂一陣陣傳來,強烈地吸引著我們。幾分鐘以後,幾乎哥瑞格裡亞城的所有人都擁到窗戶上,欣賞著美國佬和妓女們跳舞。他們站在肮髒的大街上圍觀著,警察也夾在裡面,只不過用一種漫不經心的態度看著。在這個太陽當空的下午,激烈的音樂迴響著,就像是在世界未日或基督再生時你將聽到的那種音樂一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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