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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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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我們首先到商業街的一家酒吧,把事情定下來——我們將同甘共苦,生死與共。狄恩出神地盯著酒吧裡的一個老醉鬼。這使他想起了他的父親。「我想他一定在丹佛,可能又在拉瑞默街轉悠。這次我們必須找到他,一定會找到他的,你同意嗎?」 是的,我同意。我們將要去做一切我們從前沒有做過或者從前認為不屑於做的事,我們同意出發前在聖弗蘭西斯科痛痛快快地玩兩天,然後乘旅行社的車走,盡可能多省點錢,狄恩宣稱他不再需要瑪麗露了,儘管他仍然愛她。我們都認為他將在紐約生活。 狄恩在他那件千瘡百孔的衣服外面又套了一件運動衫。我們花了10美分把行李寄放在車站寄存處,然後去見羅伊·約翰遜,他將是我們在聖弗蘭西斯科兩天狂歡時的司機。羅伊已經在電話裡答應了,他開車來到商業街的轉角,把我們帶走。羅伊現在住在聖弗蘭西斯科,找了一個職員的工作。他同一位叫多蘿窗的漂亮的金髮姑娘結了婚。狄恩認為她的鼻子很長——不知出於什麼莫名其妙的理由,這是他最滿意她的地方——但是她的鼻子一點兒也不長。羅伊·約翰遜是個瘦瘦黑黑的漂亮小夥子,臉上佈滿雀斑,頭髮梳成大波浪,他不停地用手把頭髮從頭的兩側向後捋著。他的臉上常常掛著徽笑,很容易與人相處。顯然,他的妻子多蘿酋為了他作我們司機的事同他吵過了,但是,作為一個男子漢,既然已經答應了我們,他就不想出爾反爾,結果,他只得以沉默來應付這一切。他開車帶著狄恩和我,白天黑夜不歇氣地在聖弗蘭西斯科兜著,一句話也不說,只是用不斷地闖紅燈和急轉彎來向我們暗示是我們使他處於進退兩難的境地。他處在他的新婚妻子和過去那幫老朋友中的頭領之間,左右為難。狄恩高高興興地坐在車上,泰然自若。我們誰都沒理羅伊,只管坐在車後瞎扯談。 接下去,我們來到密爾市,看看是否能找到雷米·邦克爾。我驚訝地發現海灣裡那艘「阿德米爾·費比」號舊船不見了,雷米自然也不會在岸邊那座房子裡了。開門的是一位漂亮的黑人姑娘。狄恩和我跟她談了好久,羅伊·約翰遜等在車裡,讀起了《巴黎的秘密》。我最後看了一眼密爾城,知道追憶過去毫無意義,因此我們決定去看望蓋拉蒂。在丹佛,埃迪又把她拋棄了。如果她現在還沒有把他找回來,事情可就麻煩了。我們看到她正盤腿坐在富有東方色彩的地毯上,面前擺了一副紙牌,正在算命。她可真是個好姑娘。我看到了埃迪·鄧克爾一直住在這裡的跡象,只是由於心情騷動和不耐寂寞又離開了。 「他會回來的。」蓋拉蒂說,「這個傢伙離開我就照顧不了自己。」她氣恨恨地望了一眼狄恩和羅伊·約翰遜。「這次是湯米·斯納克讓他出去的。他來之前埃迪一直很快活地工作著。我們出門旅行,過得很幸福。狄恩,你一定瞭解,他們在盥洗間一坐就是幾個小時。埃迪坐在馬桶上,斯納克坐在凳子上,不停地聊呀聊呀,盡談些無聊的事情。」「 狄恩笑了起來,這幾年他一直是那幫人的領袖,現在他們開始模仿他了。湯米·斯納克滿臉絡腮鬍子,他張著那雙憂鬱的碧藍的大眼睛跑到聖弗蘭西斯科來找埃迪。在丹佛的時候,由於一次不幸事故,湯米的小手指被鋸掉了,他因此而得到一筆錢。他們莫名其妙地決定給蓋拉蒂留一張紙條,然後到緬因州的波特蘭去了。斯納克有一個姨媽住在那裡。所以他們現在要麼正在穿過丹佛,要麼已經到波特蘭了。、 「等湯米的錢用完了埃迪就會回來。」蓋拉蒂看著手中的牌說道,「這個該死的傻瓜,他什麼也不知道,什麼也不幹。他應該知道我愛他。」 在陽光的照射下,蓋拉蒂坐在地毯上,看上去活象希臘姑娘;她的長髮拖到地板上,蓋住了預告命運的紙牌。我漸漸地喜歡上了她。我們甚至決定那天晚上一起出去聽聽爵士樂。狄恩還要帶一位六英尺高的金髮女郎,名叫瑪麗。 那天晚上,蓋拉蒂、狄恩和我去接瑪麗。這個姑娘住在一間公寓裡,她有一個小女孩,還有一輛勉強能跑的舊車。狄恩和我不得不把車推到路上,姑娘們則坐在車裡亂叫。我們來到蓋拉蒂的家,圍坐成一圈——瑪麗和她的女兒、蓋拉蒂、羅伊·約翰遜和他的妻子多蘿茜——大家坐在堆滿家具的房間裡,悶聲不響。我站在牆角,在聖弗蘭西斯科我保持中立。狄恩站在屋子中間,纏著紗布的拇指舉在胸前,「真他媽的,」他笑著說,「我們的手指頭都沒了——嗨,嗨,嗨,嗨!」 「狄恩,你為什麼要幹這種蠢事?」蓋拉蒂說,「凱米爾打電話來說你拋棄了她。難道你沒有想過你還有一個女兒嗎?」 「他沒有拋棄她,是她把他趕出來的!」我打破了中立叫道,他們都憤憤地盯著我。狄恩咧了咧嘴。「帶著這種手指頭,你們想想這個可憐的傢伙還能幹什麼?」我又補充了一句。他們盯著我,尤其是多蘿茜·約翰遜,她不懷好意地一直看著我。我望著窗外晚風吹過的街道,真想出去聽聽著名的聖弗蘭西斯科的爵士樂。要知道,我在這個城市裡只能待兩個晚上。 「我認為瑪麗露離開你是非常非常明智的,狄恩。」蓋拉蒂說,「你從來不對別人負責,現在仍然如此,你做過的那些可怕的事情我真不知道該怎樣對你說。」 他們圍坐在那裡,用一種鄙夷的目光狠狠地盯著狄恩。他站在他們中間的地毯上咯咯地笑著。他只是咯咯地笑,甚至還手舞足蹈起來。我突然意識到,他所有那些不同凡俗的行為舉止使他變得那麼天真、無知和神聖。 「除了你自己和你那該死的尋歡作樂,你根本不考慮其他人。你所想的只是能夠從別人那裡得到多少錢和快樂,然後就把他們拋到一邊。實際上你簡直愚不可及,你從來沒想過生活是嚴肅的,每個人都在幹著什麼來代替無聊。」 這就是狄恩,純潔的無知。 「今天晚上凱米爾的心都要哭碎了,但是她一分鐘也沒有想過要你回去,她說她再也不想見到你,她說這是最後一次。但是你卻站在這裡,作出了副愚蠢的樣子。我想你心裡根本沒有考慮這一切。」 這不是真的,我知道得很清楚,風可以把一切都告訴他們。但我並不想這麼做,我真想走過去抱著他說,看看吧,你們這些人,要記住一件事,這個傢伙也有他自己的煩惱,然而他從不抱怨,他只是用他自己來帶給你們這些人他媽的一點快樂。如果這樣還不夠的話,你們可以把他送到行刑隊去,反正你們一直都想這麼幹…… 然而,這些人裡只有蓋拉蒂·鄧克爾一個人不怕狄恩,她平靜地坐在那裡,皺著眉頭,在大家面前指責著狄恩。我繼續聽著。 「現在你要和索爾到東部了。「蓋拉蒂接著說,「你想過沒有你這樣做是為了什麼?現在你走了,凱米爾不得不在家裡照顧孩子,這樣怎麼能保住工作?但是她再也不想看見你了。我不責怪她。如果你在路上看見埃迪,告訴他回到我這兒來,否則我會殺了他。」 這可真乾脆,我覺得這是最讓人透不過氣來的一個夜晚,我仿佛是在噩夢中與許多奇怪的兄弟姐妹在一起。每個人平靜了下來,狄恩仍然站在大家商前,破衣爛衫,身無分文,幼稚無知。在燈光的照射下,他那瘦瘦的面頰流滿了汗水,而且微微有些顫抖。我相信人們一定以為從他身上獲得了巨大的發現。他們有些疑惑和恐懼。他垮了——從肉體到靈魂都垮了。他在想什麼?他竭盡全力想告訴我他正在想的一切,其他人妒忌地望著我,他們妒忌我能在他身邊,妒忌我能保護他,能同他一起喝酒,他們也曾經想這樣做。在這個西海岸的夜晚,我這個陌生人在幹什麼?我不願想下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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