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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


  一種神秘的氣氛籠罩著四周。我們把汽車開出沼澤地,車上掛著藤蔓,駛上了塵上飛揚的公路,一個幽靈從車旁閃過,這是一個穿白襯衫的黑人。他在路上走著,兩手伸向漆黑的夜空,大概正在作禱告或者念咒語。我們停下車,我透過車後的窗子望去,正好看到他那雙白色的眼睛,「噢!」狄恩說道:「快瞧,我們最好別在這鄉下地方多待。」於是我們繼續向行駛,來到了一個十字路口,不得不停下車來。狄恩關上了前燈,我們被密密麻麻的灌木叢林包圍著,似乎都能聽到裡面有成千上萬條毒蛇在蜿蜒爬行。唯一見的是哈得遜汽車的擋泥板上沾滿了各色漿果。瑪麗露嚇得縮成一團。我們都哈哈大笑,不斷嚇唬她,其實我們自己也嚇得夠嗆,竭力想甩掉那些毒蛇的念頭。我們掉轉車頭,向熟悉的鄉村和城市駛去。空氣中充斥著一股死水和汽油的味道,這是我們無法閱讀的夜的傑作。貓頭鷹在夜幕中哀鳴,我們很快渡過了該死的薩賓河。驚奇地發現前方閃爍著一片燈光。「得克薩斯!那就是得克薩斯博蒙特石油城!」在充滿石油氣味的空氣中,巨大的儲油罐和煉油廠隱約可見。

  「我真高興終於逃出那個鬼地方了。」瑪麗露叫道,「現在我們來幹點有趣的事吧。」

  我們的汽車駛過博蒙特,一直向霍斯頓駛去。現在,狄恩又講起了他1947年在霍斯頓時的經歷。「哈索爾!那個該死的哈索爾!我到處找他卻從沒找到過他。在得克薩斯的時候他常常給我們找樂子。一次我們和布爾一起開車去雜貨店。哈索爾一下失蹤了。我們不得不去找他,跑遍了城裡所有那給癮君子注射毒品的地方。」我們的車開始駛入霍斯頓。「我們花了很長時間到這個城市的各個角落去找他。夥計,他會同他碰到的每一個瘋子搞在一起。我們花了兩天的時間找他。後來我自己碰上了一件麻煩事——一天下午,我瞄上了一個女售貨員。就在那兒,商業中心那裡的超級商場。」——我們正開著車在無人的夜裡奔馳著——「她是個真正沒有頭腦的姑娘,幼稚得無與倫比,整天胡思亂想。她那漂亮的身段只有她那愚蠢的頭腦才可比擬。她是懷俄明人。我跟她見面以後,她嘮叨個沒完。我就把她帶回旅館房間。布爾喝得醉醺醺的,卡羅在寫關於海洛因的詩。哈索爾還沒有回來,直到半夜,我們才在一輛汽車裡發現了他,他倒在後座上睡覺哩。他說他吃了5片安眠藥。「夥計,我的腦子真不好使,記憶力也不行了,否則我就能給你們講講我以前所經歷的所有細節。噢,我們應該及時行樂,事情該怎樣就怎樣。我的眼睛要合上了。這輛破車會照顧自己的。」早上4點,一個開著摩托車的小子從無人的霍斯頓大街上急馳而過。他戴著防風鏡,身穿考究的黑色夾克。他身後坐著一個姑娘,緊緊摟著他的腰,披到肩頭的長髮隨風飄散,就像是個印第安人。急馳中她嘴裡還哼著小調,摩托車漸漸遠去了。「啊哈!瞧他身後那個姑娘,太漂亮了!我們快跟上去。」狄恩想趕上他們。「如果我們能在一起旅行。人人都親密、友好、和睦相處,沒有爭吵,役有誤解,那不是很好嗎?咳!我們真應該及時行樂。」他低著頭,把車開得飛快。

  離開霍斯頓,他已經筋疲力盡了。於是我來開車。這時,天上下起了雨。現在,我們是行駛在得克薩斯遼闊的平原上。狄恩說:「在得克薩斯你可以不停地向前開,一直開到明天晚上。」大雨傾盆而下。我開著車,來到一個破爛不堪的小鎮,行駛在泥濘的大道上,不想走進了一個死胡同。「嗨,我該怎麼辦?」他們都睡著了。我掉轉方向,緩緩地穿過城市。街上沒有一個人,也沒有一絲光。這時,車的前燈裡出現了一個披雨衣的人影。他是一個職員。在瓢潑大雨中,他戴著一頂寬邊高頂帽。「到奧斯汀該怎麼走?」我問道。他詳詳細細地告訴了我。於是我開足馬力,向城外開去。突然兩盞車燈,向我直射過來,我想我可能是走錯了,走到路的另一邊的逆行道上了。我向右靠了靠,發現車子快要陷進泥了,我忙把車退到路上,兩盞車燈依然直射向我。最後我才意識到,是另一個司機開錯了車道還沒發現。我只得第二次急轉彎,車一下子滑進了路邊的泥裡,幸好這裡都是平地,沒有路溝,感謝上帝。肇事的汽車在雨中停了下來,裡面坐著一個農場工人,他們暫時拋開了日常艱苦的工作,盡情地開懷暢飲了一通。他們都穿著白襯衫,手臂上髒得要命,臉色陰沉。在夜色中癡呆呆地望著我。司機也完全喝醉了。

  「到——到霍斯頓怎——怎麼走?」他問。我指了指身後來時的路。我氣得直冒火,他們這麼做的目的只是想問個路。就像是你正匆忙趕路一個乞丐卻突然攔住了你。他們無精打采地盯著他們的汽車,那裡滾動著許多空酒瓶,發出叮噹的撞擊聲。我把汽車發動起來,它陷在泥裡有一英寸深,我瞟了一眼雨中的得克薩斯原野。

  「狄恩。」我叫道,「醒醒。」

  「什麼事?」

  「我們陷在泥裡了。」

  「怎麼回事?」我告訴了他。他連聲咒駡起來。我們穿上舊鞋和舊運動衫,拖拖拉拉地下了車,走進暴雨之中。我把肩抵在車後的擋泥板上,又是扛又是推。狄恩則用鏈條纏在嗖嗖空轉的車輪上。不一會兒,我們的身上就沾滿了泥。我們把瑪麗露叫醒過來一起加入這倒黴事件中,讓她在我們推的時候開車。這輛可憐的哈得遜拼命向前掙扎。突然車向身外顫了一下,開始向路上滑去,瑪麗露趕緊一加速,車子終於出來了,我們趕緊鑽了進去。這件事一共花了半個小時,我們被雨水澆得得透濕,狼狽極了。

  我睡著了,上下沾著一身的泥漿。早上我醒來時,泥漿已經幹了。外面下起了雪,前面就要到費裡德裡克斯堡了。這是得克薩斯和西部歷史上最糟糕的一個冬天,由於暴風雪的侵襲,牛群一批一批地象蒼蠅一樣死去。聖弗蘭西斯科和洛杉磯也下起雪來。我們個個狼狽不堪,真希望回到新奧爾良同埃迪·鄧克爾在一起。狄恩在睡覺,瑪麗露開車。她一隻手扶著方向盤,另一隻手搭在坐在後座的我身上,喁喁地述說著聖弗蘭西斯科後的約會,對那個約會我感到難以實現。到了10點鐘,我接過了方向盤,在沉悶無聊中,開車駕駛了幾百公里。一路上,在雪中翻山越嶺。許多戴著球救帽和護耳的牛仔們跑來跑去尋找牛群。每走一段,路旁就會出現幾幢帶煙囪的舒適的小屋。我真希望到了前面人家時我們就可以進去要點奶油和菜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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