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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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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我們吵了起來。他讓我明天就開始幹活。他說不想讓我再蠢下去。索利亞,我想跟你一起去紐約。」 「但是怎麼去呢?」 「我不知道,親愛的。我會想你的。我愛你。」 「但是我必須離開。」 「好吧,好吧,我們再在一起住一夜,然後你走。」我們回到了倉庫,就在蜘蛛網下面做愛。這些蜘蛛現在正在幹什麼呢?我們在木箱上睡了一會兒,這時火已經滅了。午夜時分她起身回家。他父親醉了,我能聽到他的大聲咆哮,然後一片寂靜,他大概睡著了。星光映照著沉睡的鄉村。 早晨起來,赫費爾芬格從馬棚的窗子裡把頭伸進來,說:「睡得怎麼樣,小夥子?」 「很好。我希望在這兒沒打擾您。」 「當然沒有。你愛那個墨西哥小蕩婦?」 「她是個很好的姑娘。」 「也很漂亮。我想牛大概已經出欄了。她有一雙藍眼睛。」我們又談起了他的農場。 苔麗把我的早飯送來時,我已經整理好帆布包,準備回紐約。從我在沙比納拿到錢的那一天起,我就知道這一天在等著我了。我告訴苔麗我要走了,她已經想了一夜,這時只有聽任命運的安排。她動情地在葡萄園裡吻了我一下,便背對著我走開。大約走了十幾步,我們都不約而同地轉過身來:愛情真像是一場決鬥,我們彼此再最後深深地看了一眼。 「紐約見,苔麗,」我說。她打算一個月之後與她哥哥一起開車去紐約,但是我們心裡都明白這是不可能的。走了100米,我又回頭望了她一眼,她正拿著給我送早飯的盤子,向家裡走去。我凝視著她。噢,多麼令人憂傷,我又上路了。 我從高速公路向沙比納走去,在路邊的樹上摘了幾個核桃吃,我穿過鐵路,走過了一個水塔和一個工廠,來到鐵路郵局去取從紐約寄來的匯單,但這兒關門了。我一邊罵著,一邊坐在臺階上等。郵遞員回來了,邀我進去,我的錢來了!我姨媽又救了我這個懶蟲一命。「明年誰將獲得世界集郵冠軍?」面孔瘦削的老郵遞員問我。突然我意識到現在已經是秋天了,我正在回紐約的路上。 峽谷的10月,白天很長。我沿著鐵路線走著,希望能遇上一輛大平板車,這樣我就可以加入那些摘葡萄的流浪漢們的行列,一路上分享他們那純樸的快樂了,然而始終沒有等到。我走向高速公路,在那兒很快就搭上了一輛小汽車。這輛車簡直是我一生中坐過的最快、也是喇叭最響的車。開車的小夥子是加利福尼亞牛仔樂隊的提琴手。這是一輛嶄新的車,他把車速開到了每小時80英里。「我開車的時候從不喝酒。」他說著遞給我一品特酒。我喝了幾口,又遞給他。「太好了。」他說著,也喝了起來。我們從沙比納到洛杉磯的愉快旅行,長達250英里,只花了四個小時。我在好萊塢的哥倫比亞影業公司前面下了車。我如期到達,又開始按原訂計劃進行了。我買了去匹茲堡的車票,因為沒有足夠的錢買票直達紐約。我到匹茲堡之後才真正感受到沒錢的窘迫。 汽車10點鐘開,我還有四個小時可以好好地在好萊塢轉轉。我買了一塊麵包和一些意大利香腸,準備做10個三明治帶著上路。我只剩下一美元了。我坐在好萊塢停車場後面的矮牆上,做三明治。正當我在進行著這項偉大工作的時候,突然好萊塢無數隻耀眼的弧光燈射向天空,把整個西海岸照得如同白晝。包圍著我的是黃金海岸之夜的喧囂和瘋狂。這就是我的好萊塢「生涯」——這就是我在好萊塢度過的最後一夜。 6 拂曉,汽車穿過亞利桑那沙漠,無垠的大漠一直向南延伸到墨西哥山脈。然後我們又往北開過亞利桑那山脈和一些小山城。我從好萊塢教堂裡偷來一本精彩的書,但現在我更願去讀美國這秀麗的風光。汽車的每一下顛簸,每一次爬坡,窗外的每一個景致,都會激起我神秘的渴望。傍晚時分車子駛過新墨西哥,天亮以前到了得克薩斯州的達爾哈特。在一個蕭瑟的星期日下午我們駛過了奧克拉荷馬的一個又一個小城,黃昏過後到了堪薩斯。車子繼續往前開,我10月份就可以到家了。 中午,車子到達聖路易斯。我走下車,沿著密西西比河散步。巨大的原木從北面的蒙大拿漂流而下——這種巨大的奧德賽原木是我們美洲大陸的驕做。古老的蒸汽船上雕刻的花紋已被河水和風暴所侵蝕,花紋上沾滿了沙子,老鼠來回亂竄。下午的密西西比河上籠罩著厚厚的烏雲。汽車繼續前進,夜裡穿過印第安那州的玉米地,月光鬼影似地在地裡晃動。在車上我結識了一位姑娘。在到印第安那波利斯的一路上,我們彼此愛撫著。她的眼睛近視,當我們下車去吃飯的時候,我不得不拉著她的手。我的三明治早吃完了,她替我買了飯。作為報答,我給她講了很多故事。她是從華盛頓來的,整個夏天都在那兒摘蘋果,她家住在紐約北部地區的一個農場。她邀請我去那兒。我們約定在紐約的一個旅館裡再見。她在俄亥俄州的哥倫布下了車。我就一直睡到匹茲堡,然後又搭了兩次便車,一輛是運蘋果的貨車,另一輛是個大棚車。在一個溫柔多雨的夏夜,我到了哈裡斯堡。我一刻也沒耽擱,因為我很想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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