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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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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又繼續去賽馬場。他一開始就令人吃驚地下了20元的賭注,還沒到第七圈他就輸了。接著他又將我們僅剩的兩美元押上,結果又輸了,我們不得不一路搭便車回聖弗蘭西斯科。我們又在路上了。一位看上去很有身份的先生讓我們搭了他那輛漂亮而又時髦的轎車,我和他坐在前面。雷米又想編故事了,他說他把錢包忘在了賽馬場。「事實上,」我說,「我們的錢都丟在賽馬場了。為了下次能把它找回來,我們現在就去登記賭注,怎麼樣,雷米?」雷米滿臉羞紅。最後那位先生承認他就是金門賽馬場的一位官員,他讓我們在豪華的宮廷旅館前下了車,我們看著他消失在人群裡,一副財大氣粗、趾高氣昂的派頭。 「噢!哈哈!」雷米在夜晚的聖弗蘭斯科街道上大笑著;「佩拉提斯和那個賽馬場的老闆坐在同一輛車裡,而且發誓要去登記賭注。麗·安,麗·安!」他大笑著捶打著麗·安。「他絕對是世界上最滑稽的人!哈!哈!哈!」他圍繞柱子轉著,開心得大笑不止。 那天晚上天又開始下雨了,麗·安的臉色很難看。我們一個子兒也沒有了。豆大的雨點咚咚地敲打著屋頂,「還得下一個星期左右。」雷米說。他已經脫掉了那件漂亮的外套,又重新穿上了T恤衫和寒酸的短褲,還戴上了那頂怪裡怪氣的軍帽。他那雙棕色的大眼睛悲哀地盯著地板。槍放在桌子上。我們能夠聽到斯諾先生的笑聲穿過破舊的棚屋在雨夜中迴響。 「我對這個王八蛋厭倦極了,」麗·安厲聲說道,她又在尋釁鬧事,不住地嘲諷雷米。他正忙著翻一個黑封面的本子,那上面記著一些借他錢的水手的名字,在這些名字的旁邊他用紅筆寫了不少罵人的話;我擔心總有一天我的名字也會進入他的黑名單,最近我一直寄很多錢給姨媽,每星期只買四、五元錢的東西,另外只有響應杜魯門總統的號召,在外面撈回幾美元的什物。雷米認為這是不公平的,所以他將所買的各種東西的價格都寫在一條絲帶上,掛在浴室裡,好讓我心裡明白。麗·安覺得雷米背著她把錢藏起來了,我也一樣,為此,她揚言要離開他。雷米咬緊嘴唇,「你要到哪兒去?」 「去找傑米。」 「傑米?就是賽馬場的那個出納員?你聽見了嗎,索爾,麗·安要去找賽馬場的那個出納員。你清醒點,不要心血來潮,親愛的,賽馬場的那些馬還等著我這星期下的賭注去買燕麥吃呢。」 這下子事情更糟了。外面暴雨如注。這個棚屋開始是麗·安一人住的,所以她命令雷米打點行李,趕快搬出去。我想像著獨自一人與這個放蕩不羈的潑婦整天呆在一起將是怎樣的滋味,我想出來調解一下。雷米猛地推了麗·安一下,她跳過去拿槍。雷米把槍交給我,並告訴我裡面裝有八發子彈,讓我藏好。麗·安開始嚎啕大哭,最後穿上雨衣沖到外面去叫警察——什麼樣的警察——真希望是我們那位阿爾卡特拉茲的老朋友。碰巧她沒找到,又全身濕淋淋地回來了。我蹲在我的那個角落裡,把頭靠在雙膝上。上帝啊,我離開溫暖的家,長驅三千里難道就為了這個?我為什麼上這兒來?載我去中國的貨輪呵,你現在正在何方? 「還有一件事,你們這些卑鄙的傢伙。」麗·安大叫著,「今天晚上我為你們這些可惡、下流的傢伙做最後一餐飯,你們放開豬一樣的肚子好好地吃他媽的一頓吧,我要看著你們吃得飽飽的滾蛋。」 「很好,」雷米平靜他說,「太好了。從我和你相愛起,我就沒有把我們的今後想像成只有溫柔的月光和芬芳的玫瑰花的世界,所以對這樣的結局我並不感到十分意外。我希望能為你們做幾件事——盡我的力量幫助你們倆,然而你們倆都拒絕了我。我對你們非常非常地失望。」他極為虔誠地繼續說著,「我希望我們能生活得很好,希望一些美好的東西能在我們之間延續得長一點,我為此竭盡全力。我去好萊塢,我為索爾找工作,我為你買漂亮的衣服,我希望把你介紹給聖弗蘭西斯科的名人。你們都拒絕了我,甚至不讓我的希望有一絲實現的可能,我不要求任何回報,現在我只想最後求你們一件事。我的繼父下星期六晚上來聖弗蘭西斯科,我希望你們能陪我一起去見他,希望他看到一切都象我在信中所告訴他的那樣。換句話說,麗·安,你仍裝出是我的女朋友的樣子,索爾仍是我的男友。我已想辦法為下星期六的會面借了100美元,我要讓我繼父看到我一切都很好,讓他在這個世界上不要再對我有任何牽掛。」 這真使我震驚。雷米的繼父是一位傑出的醫生,曾在維也納、巴黎和倫敦工作過。我說:「你是說你要為繼父花100美元?他的錢比你多得多,而你卻在借債,夥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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