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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


  我走了5裡路回到了科費克斯的寓所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覺。梅那不得不讓我進去。我在想卡羅和狄恩是否又在傾吐心曲。以後我得注意注意。丹佛的夜很涼爽,我睡得象木頭一樣沉。

  8

  今天早晨,我們大家都在為一次偉大的登山旅行作準備。我卻接到了一個很棘手的電話,是我在路上的那個老夥計埃迪亞打來的。他還記得我曾提過的幾個人的名字,就隨便地掛了個電話,竟然把我找到了。哈,現在我那件毛呢花格襯衫又有救了。埃迪亞和一個姑娘住在科費克斯大街的一個小巷裡,他想知道哪裡能找到工作。我讓他先過來,狄恩可能有辦法。狄恩趕來了,我和梅那正匆匆忙忙地在吃早飯。狄恩甚至連坐的時間都沒有。「我有數不清的事要做,幾乎沒時間帶你去卡馬哥街,但是,還是去吧,老夥計。」

  「等等我路上的朋友埃迪亞。」

  梅那看著我們急得那樣子,很得意。他是來丹佛寫作消遣的,他對待狄恩的態度截然不同,狄恩卻毫不在意。梅那就這樣和狄恩說話:「莫裡亞蒂,我聽說你同時和三個小妞睡覺?」狄恩把腳在地毯上來回地拖著,答道:「呵,對,是這樣,」然後看了一下表。梅那用力抽了抽鼻子。我感到有些局促不安,就趕緊和狄恩一起走了——梅那總認為狄恩是一個愚蠢的傻瓜。當然,他不是,我希望今後能向所有的人證明這一點。

  我們找到埃迪亞,狄恩對他沒有興趣。然後我們幾個人一起乘上電車頂著烈日去找工作。我討厭去想這些。埃迪亞還和以前一樣地喋喋不休。我們找到了一個人,他願意雇用我們倆。工作時間是從早上四點一直到下午六點,那人說:「我喜歡那些願意工作的小夥子。」

  「你已經找到了你找的人。」埃迪亞說,但是我對自己還沒有足夠的信心。「我不打算睡覺了,」我說。因為還有很多有趣的事要做。

  第二天早上埃迪亞去了,我沒去。梅那買來了許多食物,作為交換,我只得做飯,洗碗。我的時間安排得很滿。今晚羅林斯家要舉行一個大型晚會,他母親旅遊去了。羅林斯邀了所有的朋友,並讓他們把威士忌帶來,然後他又給一些認識的姑娘發了邀請。他讓我主持晚會。晚上來了很多姑娘。我給卡羅打了個電話想知道狄恩現在幹什麼,因為狄恩清晨三點總要去卡羅那裡。晚會後我也去了。

  卡羅的地下室公寓在格蘭特大街一座教堂附近的一幢陳舊紅磚大樓裡。你必須先走進一個小巷,下幾級石級,打開一個陰森的小門,再通過一個地窖似的地方,然後才能到他住的地方。卡羅的屋子似乎是俄國式的,裡面放著一張床,房間裡點著一支蠟燭。濕漉漉的牆上懸掛著一張他胡亂畫的瘋狂的畫。他讓我讀他寫的詩,詩的題目叫《丹佛的頹廢派們》。清晨,卡羅從夢中醒來,聽著「粗俗的女人」在街道上無聊地閒談;看到「哀傷的夜鶯」在樹枝上打著盹,這使他想到了自己的母親。一種神秘而又哀婉的氣氛籠罩著整個城鎮。那些山脈,那名聞遐邇的、西部引以為自豪的落基山脈只不過是一個虛偽的面具。整個世界都在發狂,變得奇怪而又陌生。在詩中他把狄恩比作「彩虹的兒子」,忍受著極度的痛苦和折磨。他將自己稱作「俄底浦斯的埃迪亞」,每天不得不從玻璃窗上拭去虛偽的汙物。他要在這間地下室孕育出一本偉大的著作,將每天發生的事都寫進去——把狄恩講的每一件事都寫進去。

  狄恩按時來了。「一切都很順利。」他說,「我要和瑪麗露離婚,然後和凱米爾結婚,並帶她去聖弗蘭西斯科。當然是在我們的計劃完成之後,親愛的卡羅。我們先一起去得克薩斯,找到布爾·李,這個長腳貓我一直沒見到他,然後我再去聖弗蘭西斯科。」

  他們又開始工作了,面對面地坐在床上開始了長長的談話。我沒精打采坐在旁邊的一張椅子上,把一切都看在眼裡。他們一開始談了些很抽象的東西,爭論不休,接著又聯想到其他的一些忘了談的事情。狄恩表示抱歉,並答應他能記起來,然後再作一些補充。

  卡羅說:「那次我們經過瓦茲的時候我想告訴你,當時你與那些侏儒在一起是多麼瘋狂,你還記得嗎?就在那時你指著一個穿著寬鬆褲的老酒鬼,說他很象你的父親。」

  「對,對,當然記得,不僅這些,後面的事我也想起來了。我必須告訴你一些真正瘋狂的事情,我本來已經忘了,你剛剛提醒了我……」

  於是他們又有了兩點新的想法,他們反復地推敲著。卡羅問狄恩他是否是誠實的,尤其是從心裡講他是否對他是忠誠的。「為什麼又提這一點?」「我還有最後一件事想知道——」「但是,親愛的索爾,你在這兒聽著,你坐在這裡,我們問問索爾,他說什麼?」我說:「最後一件事我們是無法知道的,卡羅。沒有人能夠知道最後,我們總是在希望中活著。」「不,不,不。你簡直是在胡說,羅曼蒂克式的胡說!」卡羅叫道。狄恩說:「我根本不是這個意思,但我們應當允許索爾發表意見,事實上難道你不認為每個人都有這種權利嗎?他坐在這裡觀察我們,他穿越了整個國土來到這兒——索爾老兄,往下說吧。」「我並不是不想說,」我反駁道,「我只是不知道你們到底是什麼意思,或是想達到什麼目的。我只知道你的要求對任何人來說都太難了。」「你總是否定一切。」

  「那麼你到底想說明什麼?」「告訴他。」「不,你告訴他吧。」「不,你告訴他吧。」「沒什麼可說的。」我說著笑了起來。我把卡羅的帽子戴在頭上,帽沿拉得遮住了眼睛。「我想睡覺。」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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