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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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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個姐姐在那裡,但我已經有好幾年沒看見她了。」他的嗓音舒緩動聽。這是個極有耐心的人。他照顧的孩子大約16歲,高高的個頭,滿頭金髮,也穿著一身流浪漢常穿的破衣服,由於鐵路上的煤煙、悶罐車裡的塵土以及長時間睡在地上的緣故,他們穿的那身舊衣服已經發黑了。這個金髮小孩很安靜,他看上去似乎在苦思冥想著什麼。從他呆呆地凝望前方的神態看,大概在想法律。在這種憂慮的沉思中,他的嘴唇顯得有些潮濕。蒙大拿的細高挑偶爾帶著挖苦和不懷好意的微笑同他們聊上幾句。他們並不搭理他。細高挑一直這麼不懷好意,當他沖著你的臉傻乎乎地張著大嘴癡笑時,我感到有些毛骨悚然。 「你有錢嗎?」他對我說。 「沒多少,大概夠我到丹佛之前買一瓶威士忌。你呢?」「我知道我能在哪兒搞到一點。」「哪兒?」「哪兒都成。只要你能把一個人引到小胡同裡,不是嗎?」「當然,我想你會這麼幹的。」 「如果我真的需要一點兒現鈔,我就會來這麼一下。搞到點兒錢後到蒙大拿去看我父親,到了斜陽穀我就不這麼幹了,得想點其他法子。這些傻小子都發瘋了,他們要到洛杉磯去。」「這不要一直往前走嗎?」「當然。如果你也想到洛杉磯,可以同路。」我想了一下,向前走一夜穿過內布拉斯加、懷俄明,明天早晨經過猶他州沙漠,下午差不多就可以到內華達沙漠,實際上過不了多久就要到達洛杉磯了。這就會把我的計劃改變。但是我必須去丹佛,我也要在斜陽穀下車,然後向南走九十英里到丹佛。到了北普拉提,兩個明尼蘇達農場的司機打算停車吃點東西。我很高興,因為我一直想見見他們。他們爬出駕駛室,對我們大夥笑著,「撒尿去吧。」其中一個說。「該吃飯了。」另一個說。但是只有他們有錢買吃的。我們都跟在他們後邊,來到一個胖女人開的飯館。我們圍坐在漢堡包和咖啡四周,看著他們狼吞虎嚥著大堆食物,他們的神氣就好象坐在家裡的廚房中一樣。他們是兄弟倆,這次他們要把農場的機器從洛杉磯運到明尼蘇達,從中賺筆錢,因為到洛杉磯的途中是空車,他們便在路上載行人。他們這麼幹大概已經五次了,每一次都苦得要命。但是他們無憂無慮,一刻不停地微笑著。我想同他們聊聊——我是想用這種愚蠢的辦法同我們這條船的船長們套套近乎——但我得到的唯一回答是兩張迷人的笑臉和一口充滿鄉土味道的大白牙。 除了吉恩和他照顧的孩子這兩個流浪漢,其他人都跑到飯館同司機湊在一起。當我們回來時,他們依然坐在車上,淒涼又有些憂鬱。這時,夜幕即將降臨。司機們抽了陣煙,我乘機跳下車,想去買幾瓶威士忌,以便在寒冷的夜裡喝兩口取取暖。我對他們說了以後,他們笑了:「去吧,快點。」 「你們可以一起過來先喝一杯。」我向他們保證。 「噢,不。我們從不喝酒。快去吧。」 我和蒙大拿的細高挑還有兩個高中生在北普拉提的街道上逛著,終於找到了一家威士忌酒店。我們一起喝了幾杯,然後我又另外買了一瓶。幾個高大、陰沉的男人盯著我們從房屋前走過,大街兩旁停了許多大棚車。在遠離這些陰鬱的街道的地方,就是廣闊的田野。我覺得北普拉提有種異樣的氣氛,搞不清那是怎麼回事,在幾分鐘內,我的確有這種感覺。我們回到車上,卡車又繼續顛簸上路了。天很快就完全黑了下來,我們大家都喝了一口酒。突然,我發現普拉提翠綠的田野逐漸隱去,在你無法看清的盡頭,出現了一望無垠的滿是黃沙和灌木叢的荒原。我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這鬼地方是哪兒?」我對著細高挑叫道。 「這是該到大牧場了,夥計,再給我點兒喝的。」 「哈!」高中生們大呼小叫起來,「他媽的,太大了!如果我們那幫夥計們在,他們會怎麼說?」 司機已經改變了方向。兩兄弟中小的那個小心翼翼地駕著車。道路也發生了變化,中間隆起,兩旁一邊是斜坡,另一邊是一條四尺多深的水溝,因此卡車上下起伏著從一邊歪向另一邊,巧的是還好這時沒有車從對面開來。我想我們都得翻個筋斗不可。然而司機真是了不起,無論如何,卡車總算制服了這些內布拉斯加的障礙——這些障礙遍佈科羅拉多。一時間,我意識到我這是終於走過了科羅拉多,再向西南走一百多英里就到丹佛了。我禁不住歡呼起來。酒瓶在我們中間傳遞著。天上出現了明亮閃爍的星斗,遠遠退去的沙丘變得模糊了。我覺得自己就象離弦之箭,能夠一口氣跨越剩下的所有路程。忽然,密西西比的吉恩放下盤著的雙腿,向我轉過身來,愣了一會兒神,然後張開嘴,又靠近了一點,說:「這塊原野讓我想起得克薩斯。」「你從得克薩斯來?」 「不,先生,我從穆茲一西比的格林威爾來。」這就是他說話的方式。 「那個孩子從哪兒來?」 「他在穆茲一西比惹了點兒麻煩,所以我幫他逃了出來。男孩子不應該單獨柱外。我盡力照料他,他還是個孩子。」儘管吉恩是個白人,但是在他身上,有些地方卻很象一個聰明、勞碌的老黑人。他身上有些地方還象艾爾默·哈索爾,一個紐約的癮君子。但他是一個鐵路上的哈索爾,一個喜歡旅行的具有傳奇色彩的哈索爾。他每年都要一次又一次地穿越全國,冬天在南方,夏天在北方,只是因為他倦於尋找休憩之地,因為沒有地方可去而四處為家,所以不斷地在星空下,尤其是在西部的星空下到處流浪。「我去過幾次奧格登,如果你想到奧格登的話,我那裡有幾個朋友,我們可以找他幫忙。」「我要從斜陽穀到丹佛去。」「他媽的,那就該一直向右走,不必象現在這樣每天搭車。」 這倒的確是個值得嘗試的主意,但奧格登是什麼地方呢?「奧格登是什麼地方?」我問。 「那是個許多小夥子都要從那裡經過,在那裡碰頭的地方,你可以在那裡看見所有的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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