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外國文學 > 最後一個夏天 | 上頁 下頁 |
一五八 |
|
「再見,」庫茲米奇說,他踏上第一級階梯後又轉過身來說:「你以後想幹什麼?」 「如果領導上同意,我希望下部隊去。」 庫茲米奇朝辛佐夫看了一下,不知是在考慮辛佐夫的問題呢,還是在考慮自己的問題,接著,他點了點頭,便鑽進了飛機。 隨航機械員隨即收起鋁制的梯子,從裡面關上了機艙。螺旋槳轉動的氣浪壓著青草,把它往後推,好象馬上要把它從地上拔起來似的。 「陶格拉斯」沿著機場的邊緣滑行,飛離地面後,便沿著第聶伯河往北飛去。 辛佐夫掏出表來,估計了一下時間——既然鮑依科和紮哈羅夫是七點多鐘到部隊去的,那麼在十五點以前未必能回來,而現在是十點三十分。時間還來得及,可以上衛生部去一趟,哪怕給塔尼雅留一張使條也好,白天在那裡碰到她的希望是很小的。 「走吧?」 「走。」 古特科夫目送著飛機遠去,不滿地回過頭來,好象他在天空中還能看到什麼而別人妨礙了他似的。 「你的手怎麼樣?沒震痛嗎?」 「在汽車裡的長凳上碰了一下,沒有關係。軍醫在洗傷口時說:『神經沒弄斷,骨頭是可以長好的。』駕駛盤還能握得住。」 辛佐夫想走到汽車那兒去,但古特科夫攔住了他:現在只他們兩個人在一起,他想提出請求…… 「汽車營營長很同情我,同意把我留下。他說,『只要醫生不把你從我們這也趕走就行。這要靠你自己爭取了!』我怎麼爭取呢?您能不能對司令部的衛生處講一下,請求他們同意我到那兒去包紮傷口?在這一段時期內,我就留在汽車營裡,可以搞搞修理工作。雖然只能用一隻手,但總是可以找到事情做的。」 古特科夫可以找到事情做,這是毋庸置疑的。他不會閑著不幹活。但司令部的衛生處會怎樣答覆,就不知道了。古特科夫還是把辛佐夫當司令的副官看。而他已經不是副官了! 「我去談一談,」辛佐夫答應道。「也許能成功。」 司令部的大轎車和庫茲米奇的吉普車都開走了,第二輛吉普車還停在那邊等著。 辛佐夫在上路之前拿出一包「白海」牌香煙,遞給古特科夫和謝爾蓋,謝爾蓋是通信兵的司機,是在昨天謝爾皮林犧牲時代替古特科夫開車的,直到現在還駕駛著這輛吉普車。 「回去時順便到衛生部去彎一下。我想給妻子留一張便條,」當他們抽煙時,辛佐夫說。 「要不然,她一定會為你擔憂的,」古特科夫同情地說,雖然辛佐夫自己倒完全沒有考慮到這一點;因為衛生部裡知道司令犧牲的詳細情況,知道只有他一個人犧牲,其餘的人都安然無恙。 「我真是個不走運的人。盡碰上倒黴事兒……」古特科夫接連抽了幾口煙,痛苦地說。 「您又有什麼辦法呢?」 「我是沒有辦法的,可是人家總會想:不知道是怎麼開的車!稍微開快一點,就不會碰上彈片了。現在我總覺得好象做錯了事似的。」 辛佐夫望著古特科夫憂傷的臉,心裡想。「雖然他沒有做錯事,但出了這樣的事故,司令部裡是否還會有人願意乘他的車,倒是個問題。人家雖然口頭上不講迷信,但完全可能不願意乘他的車子。」 「怎麼,走吧?」 古特科夫笨拙地爬到後座上——他不習慣當乘客。辛佐夫坐在前座。他們停了一會兒,望著一架架「伊爾」飛機在前面起飛,然後車子就開走了。 在辛佐夫到機場去的那個早晨,齊娜依達沒有象昨天那樣去安排傷員後送,而是坐在衛生部裡,按照自己的領導羅斯裡亞科夫的命令,在為集團軍軍委準備材料。 集團軍不斷向前挺進,離補給站越來越遠了,雖然傷員不多,但由於貨運越來越緊張,組織衛生飛班車發生了困難。必須決定下一步怎麼辦。是否可以用繳獲的德國載重汽車再組織一支醫療車隊,把一部分傷員不是送到補給站,而是送到遠一點的後方,直接送到分類醫院去? 羅斯裡亞科夫一早就去用事實證明可以建立這樣的車隊。他派另外一位醫生到車站去代替齊娜依達,讓齊娜依達留在衛生部整理衛生飛班車發生阻塞現象的材料。 羅斯裡亞科夫臨走前,她要他幫忙與辛佐夫取得聯繫——告訴他關於塔尼雅的事。羅斯裡亞科夫幫她與作戰值班員取得聯繫後,便跳上汽車走了。他走了以後,齊娜依達才從值班員那兒聽說辛佐夫不在,他護送司令的遺體去了。於是她請值班員在辛佐夫回來後轉告他:他的妻子受了傷,已送往後方,給他留下了一封信。 「一定轉告,」作戰值班員答應後,便放下聽筒。 齊娜依達把這一切都對作戰值班員了,讓司令部裡的人都知道辛佐夫的妻子受了傷。這樣可以使他便於脫身來一次,而來一次是必要的。齊娜伊達從補給站回來後還是看了塔尼雅的信。 當塔尼雅第一次把信塞給她時,她把信放在身邊一晝夜後又還給了塔尼雅。而現在她看了信,看了也不感到後悔。 「即使他伸出拳頭來也沒關係,」齊娜依達想到辛佐夫。「我要告訴他,信我已經看過了!我把信重新封好了,他看不出來,但我還是要告訴他的!因為,否則就不能向他解釋,為什麼他不應該和塔尼雅分手,雖然她已經走了。」 她好象感到,她能夠教他怎麼辦。雖然實際上她完全不知道該怎樣對辛佐夫講,因為她不瞭解最主要的一點,那就是:他本人對過去以為已經死了的妻子可能還活著這件事抱什麼態度。萬一他愛她勝於愛塔尼雅呢?而且現在還繼續愛著她呢? 在此以前,在齊娜依達這樣一個家庭生活不幸的女人看來,塔尼雅儘管碰到過不少倒黴的事,但她還是幸福的。而現在由於塔尼雅原來也是一個不幸的女人,所以齊娜依達就更加愛護她了,一心想給她幫助。怎麼幫助呢,她自己也不知道,但象所有性格剛強的人一樣,她認為辦法自然會有的,因為這是符合規律的。 辛佐夫走進小屋的時候,齊娜依達正坐在桌子旁邊寫一個文件。她抬頭看到了他,感到很奇怪:他怎麼會來得這樣快。 「你好。他們已經轉告你了嗎?」她站起來迎接辛佐夫。 「轉告什麼?什麼也沒有轉告我。我是上飛機場去護送的,要安葬在莫斯科。回去時順便來一下……我們那裡發生的事,你總知道了吧?」 「知道了,」齊娜依達說,同時心裡在想:「我是知道了,而你卻還不知道。」接著,她說:「請坐。」她還沒有決定,關於塔尼雅的事應從何說起,為了拖時間,就問道:「出事的時候,你和他在一起嗎?」 「和他在一起。」 「你沒有受傷?」 「沒有。只是他一個人……還有司機的手也受傷了。」 「我們也是這樣聽說的。」 「事情就是這樣。」 齊娜依達不再問下去了,她沉默著,而他卻為此而高興。 「塔尼雅不在嗎?」 辛佐夫知道,塔尼雅白天是難得在這裡的,但還是問了。 「不在。」 「我給她寫一個條子,留在你這兒。」 辛佐夫伸手去拿軍用掛包。 「等一下,」齊娜依達制止他。「她昨天受了傷。沒有危險。傷勢不重,可以算是輕傷。」 他呆呆地望著她,好象還沒有弄明白她說的話。然後,他問。 「她現在在哪兒?」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