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外國文學 > 最後一個夏天 | 上頁 下頁 |
一一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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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下級的關係怎麼樣?」謝爾皮林問。「要求很嚴格嗎?」 「要求倒是嚴格的,可講起話來還是教授的腔調。」 「腔調還在其次,」謝爾皮林說。「而象你說的,第一天他的『看法過於樂觀』,他認為一切都會象上課那樣按時進行,這一點倒使我擔心……」 「你自己也是教授,你看得更清楚,」紮哈羅夫笑了笑說。 「這還是什麼年代的事了!」謝爾皮林說。「我為他擔心的是:他過去一直待在軍事學院裡,到戰爭的第三年才獲准上前線……」 軍長走出板棚,朝他們走來。 「司令同志,請允許我報告最新的情況……」 米羅諾夫兩頰深陷,在兩片薄薄的、不帶笑意的嘴唇上,留著硬得象刷子一樣的口髭。他的臉本來就很瘦,現在,他的脖子從將軍制服的領子裡露出了一大截,仿佛這件制服是向人家借來的。 「是啊,這些天來教授真夠受啦:他有多大歲數了?好象比我年輕……」 米羅諾夫還站在那裡,等候回答。謝爾皮林驀地發現他的鼻樑兩側有戴過夾鼻眼鏡的痕跡。自從米羅諾夫帶著自己的軍來到集團軍的三個星期以來,沒有看見他戴過夾鼻眼鏡。這就是說,過去是戴過的,可現在不戴了。為什麼?大概他不想擺出教授的架子來吧? 「報告吧,維塔列·維克托羅維奇。」 「最好能按著地圖報告。」 「那就進去吧,」謝爾皮林說。「您那個指揮所實在太不象話了,不知是誰選中了這麼個地方!」 他們走進板棚。米羅諾夫站在地圖旁邊,懸空拿著一枝削得很尖的鉛筆,筆尖向上,好象想以此來吸引大家注意:他馬上就要開始講解了。這個動作一下子使謝爾皮林想起從前的米羅諾夫,那時,他是軍事學院的一個年輕有為的研究生,曾經給他們學員講過軍事藝術史。早在那時,一九二九年,他就仿效沙波什尼科夫①的樣子留著平分頭。在此以前不久出版的沙波什尼科夫論述總參謀部作用的著作《軍隊的頭腦》一書,也被他奉為經典。 ①鮑利斯·米哈依洛維奇·沙波什尼科夫(1882-1945)——蘇聯軍事家,蘇聯元帥,教授,在蘇聯衛國戰爭期間曾任蘇軍總參謀長。 「一四三師的情況……」米羅諾夫用鉛筆指著地圖,開始報告。 就在這時,電話鈴響了。普羅庫廷把聽筒交給謝爾皮林,他臉上的表情很清楚地說明這個電話是誰打來的。 謝爾皮林聽到對方先稱他的名字和父名,接著問他:「你好嗎?」他回答時也稱對方的名字和父名。 「謝謝,伊凡·卡比頓諾維奇,我覺得很好。」 「如果我處在你的地位,恰恰會覺得不好,」巴久克在聽筒裡說。「你的左鄰在十六點鐘的時候,比你更接近莫吉廖夫了!」 「我會採取一切措施,保證明天拿下莫吉廖夫,」謝爾皮林說。 「你報告一下,準備採取哪些措施。」 謝爾皮林報告之後,巴久克看著身邊的地圖,再次進一步問清了情況,最後問道:「剛才聽你的參謀長說,你們已經開始架橋了。現在我要聽你本人說,橋什麼時候能架好。」 「我希望,最遲不超過二十二點鐘向您報告浮橋架成的消息。」 「好,這我記下來。」從巴久克的聲音裡可以聽出,他的氣平下來了,按鮑依科在這種情況下慣用的說法是,「晴雨錶裡的水銀柱又上升了」。 「司令同志,」謝爾皮林說,「我現在報告:塔雷津在他的師的行軍途中,英勇……」 但是,巴久克打斷了他的話:「他英勇犧牲的事我從各方面的報告裡已經知道了。可是,怎麼會犧牲的,我還沒有搞清楚。你們難道遭到轟炸了嗎?那麼你為什麼不報告?」 謝爾皮林把詳細情況作了解釋,並且還報告,他已經採取措施,防止今後出現類似的情況。有關這個問題的命令將於今天夜裡一直傳達到集團軍的團長一級。 「出了這種事,只在集團軍範圍內發命令是不夠的。你們還以為現在是四一年或者四二年嗎?我要在方面軍範圍內發命令,在命令裡要點你的名!現在你聽聽最新的消息吧:你的右鄰已經轉入追擊,他們面前的德國人正在潰退,可是他們沒有部隊去追擊德國人!明天九點鐘之前,等基爾皮奇尼科夫的主力部隊一渡過第聶伯河,我命令,從他那裡抽調一〇二師,把它交給你的右鄰。剩下的部隊反正你也夠用了,」巴久克大概以為謝爾皮林會提出異議,所以結尾時補充了一句。 但是,謝爾皮林沒有提出異議,他認為讓出一個師,雖然不是一件令人高興的事,但是這個決定卻是正確的! 「我們按時執行。九點之前把這個師交給他們。」 「不過,你可別先把它的裝備全沒收了,再交給人家,」巴久克說。「因為有些人把部隊交給友鄰部隊時,把裝備全拿光了,弄得人家接受時一無所得!你聽著,現在是十七點鐘,這個師現在有多少裝備,移交時一樣也不能少!我先警告你。」 「為什麼您要先警告我,司令同志?我現在還沒有喪失良心呢。難道您已經不信任我了嗎?」 「你別來這一套,」巴久克氣衝衝地說。「要是我不信任你,我就不會同你這樣講話了。不管我在什麼地方,只要橋一架好,就向我本人報告。不光是橋架好,而且要讓第一批技術裝備運過橋,那時才能說,橋確實架好了。否則…」 他還想說些什麼,但是,看來克制住了。 「我的話完了……」 接著他掛上聽筒,招呼米羅諾夫過來。 「請原諒,維塔列·維克托羅維奇,剛才打斷您了。請繼續報告吧。既然您自己急著要報告,大概從您這裡可以聽到什麼好消息吧。」 「不完全是這樣,司令同志,」米羅諾夫說。 原來,他手下位於左翼的那個師碰上了德軍步兵在自行火炮配合下的反攻,這樣一來,他們又停在那裡沖不上去了。 「我想親自到那裡去,」米羅諾夫說。「請您准許我去。」 「如果我沒有理解錯的話,您是急著要想把我們打發走嗎?我們妨礙您去嗎?」 米羅諾夫一聲沒吭,但是他的眼神卻表示:「是的,你們是妨礙了我。你們不在這裡的話,我早就到師裡去了。」 「是啊,我和軍事委員也該走了,」謝爾皮林說。 但是,出乎他的意料,紮哈羅夫卻突然對米羅諾夫說:「看來,我也得到師裡去跑一趟。我們一起去看看:為什麼那裡的德國人特別猖狂?好象他們那裡的自行火炮特別多!一報告就是自行火炮!這次戰役才打響的時候,據偵察機關的報告,沒有這麼多的自行火炮……」 謝爾皮林聽紮哈羅夫說他又準備和軍長一起走,起先心裡不以為然,覺得紮哈羅夫是否管得太多了!但轉而一想—一紮哈羅夫看問題更清楚。第一天,在米羅諾夫屢遭挫折之後,紮哈羅夫沒有離開過他,今天從早晨起又一直待在他這裡。可能,現在紮哈羅夫比自己知道得更清楚,應該如何給米羅諾夫鼓氣。紮哈羅夫一般是知道該怎麼做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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