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外國文學 > 最後一個夏天 | 上頁 下頁 |
一一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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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這樣,那就算啦,」謝爾皮林說。「否則,你們找了這麼個破板棚來作指揮所,還像話嗎?冬天還行,而現在是夏天,好一點的地方你們找不到了嗎?你們和集團軍的通信聯絡怎麼樣?」 「一切正常。十六點鐘的時候,我們向鮑依科將軍報告過情況。」 「好吧,趁米羅諾夫還沒有回來,我先和鮑依科通個電話。」謝爾皮林跟在作戰處處長後面,往板棚走去。 板棚裡面看起來要比外面好些。但是,謝爾皮林坐到長凳上,疲乏地往中間填泥的牆上一靠,就聽見牆中間的泥土刷刷地往下掉。 「格裡戈利·蓋拉西莫維奇,」謝爾皮林在電話接通之後說,「基爾皮奇尼科夫和米羅諾夫那裡的情況我已經清楚了。你報告一下沃羅寧那裡的情況吧。」 鮑依科報告左翼的情況,謝爾皮林依然靠著牆坐在長凳上,感到鎖骨在痛,心裡想:「真弄不懂,好久不痛了,今天突然又痛起來了。恐怕是車子乘得太久的緣故吧?」 謝爾皮林聽完了報告,問清了炮兵向前調動的情況,然後說:「問題沒有了。現在聽我說……」 但是,鮑依科打斷了他的話:「請允許我先報告:十五點十分,方面軍司令從我們的左鄰又打來了一個電話。命令俄找到您之後,馬上讓他同您通話。」 「我等在這裡,」謝爾皮林說。「現在聽我說。你已經從基爾皮奇尼科夫那裡知道出了什麼事了嗎了」 「知道了,」鮑依科說。「委任捷姆斯科夫的命令已經下達了。」 「下達了,很好,」謝爾皮林說,「現在應該趕緊另外擬定一項命令—一『有關追擊敵人時的保衛措施』的命令,要大家嚴加注意;在不降低前進速度的同時,一切有關偵察和保衛的要求仍然有效。希望沒有人再象塔雷津那樣冒冒失失地前進。天黑之前分發命令,暫時先用我的名義,口頭進行傳達!」 「塔雷津自己不好,」鮑依科說。「提醒過他多少次啦!」 從鮑依科的話裡聽得出,他沒有放棄自己的意見。當時,在斯柳迪揚卡一仗之後,他曾經建議撤掉塔雷津師長的職務。 謝爾皮林皺了皺眉頭。 「就算是他自己不好吧,格裡戈利·蓋拉西莫維奇,但是,我們總不能把他從陰間揪回來啊。結論總歸是結論,這些結論將來得寫在通報裡,而給他寫鑒定的時候,按例還得寫他是英勇犧牲的。我已經命令把他的殘骸運送到後勤部去了。你找個時間,打個電話給後勤部主任。」 「我馬上就打,」鮑依科回答,突然,他又興高采烈地說:「基爾皮奇尼科夫剛才報告說:架橋營已經到達第聶伯河岸邊,開始著手架設第一座浮橋了。」 「好極了,」謝爾皮林說,接著又擔心地補充道:「你打個電話給空軍,對他們說,掩護好這個渡口是他們的首要任務。把高射炮部隊也調過去!現在這對我們來說是當務之急!這個渡口我們還要給其它幾個軍使用。」 「明白了,」鮑依科表示同意。「如果您沒有什麼別的話要說,我就給您跟方面軍司令掛電話。」 「電話一接通,你直接向他報告浮橋的情況,免得他再問我這個問題!」謝爾皮林擱下聽筒,想起自己還沒有吃午飯,但是現在已經不想吃了。 板棚裡走進來兩個渾身濺滿泥漿的人,一個是軍長米羅諾夫,一個是紮哈羅夫。 「你們怎麼會搞成這副樣子?難道你們自己在推汽車嗎?」 紮哈羅夫哈哈大笑:「我們剛才到他一個師的觀察所去。這個地方是塊泥炭地,只有一條羊腸小道,德國人卻在那裡埋了個地雷。我們一走進沼澤地,就是轟隆一聲!彈片倒沒打著我們,可從頭到腳濺了一身泥!」 「『轟隆一聲』,」謝爾皮林氣呼呼地重複了一遍。「一個半小時之前,在韋迭涅耶夫卡附近的公路上,就是這麼轟隆一聲,塔雷津正巧就給人家打中了。他的殘骸只能用兩用油布包起來。『轟隆一聲』……」謝爾皮林越想越氣,摹仿著紮哈羅夫的腔調說,接著轉過身來,對米羅諾夫重複了一遍剛才對鮑依科講過的那道命令,要他在追擊德國人時必須遵守保衛制度。 然後,謝爾皮林問紮哈羅夫:「師裡的情況怎麼樣?」 「在先頭部隊和主力部隊之間,還有幾股德軍在第聶伯河的這邊流竄,他們有坦克和裝甲運輸車。但是,我們從觀察所裡已經親眼看見了第聶伯河,離那裡只有四公里了。」 「如果您允許的話,司令同志,」米羅諾夫說,「我趁您在這兒的時候,立即打電話給其他幾個師的師長,聽取他們的報告……您是不是要親自聽取他們的報告?」 「我為什麼要越祖代庖呢?……沒有這個必要。我現在和軍事委員一起出去透透空氣,否則,一直待在這麼個掩蔽所裡,真叫人受不了!」 他們走到室外,紮哈羅夫問起了塔雷津犧牲的詳細情況。 「我當時不在場,只看見了結局。」謝爾皮林直視著紮哈羅夫說:「你還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嗎?打死了就是打死了嘛!」接著他拉了拉紮哈羅夫軍便服的袖子說:「去刷刷乾淨!」 「剛才在等它幹呢。我馬上去刷。」 紮哈羅夫朝自己的吉普車走去。謝爾皮林目送著他,又想到泥炭沼澤地裡的那顆地雷,心裡感到很不安。「轟隆一聲……」他不滿地縮了縮鼻子,自言自語地說:「鬼知道,米羅諾夫為什麼把自己的指揮所選在沼澤地裡!一樣是夏天,可是在基爾皮奇尼科夫那裡松樹的香味撲鼻,而這裡呢,只聞到一股腐爛的氣味。」 他朝四面環視了一下,看見辛佐夫象往常一樣,站在離他不近不遠,約有十步路光景的地方,正在聽候他的吩咐,他就用手勢招呼辛佐夫過來。 「聽候吩咐,司令同志。」 「我想,我們的暖水瓶裡還剩一些茶吧?我不想吃東西,只要喝點水。你把它拿來吧。」 辛佐夫從吉普車裡拿來了暖水瓶。他用戴著手套的左手把暖水瓶按在身上,擰開蓋子,拔出塞子,然後用右手接過暖水瓶,很靈活地用左手把蓋子按在身上,往蓋子裡倒滿了茶,把它遞給謝爾皮林。這些動作他做得非常利索,儘管如此,謝爾皮林卻已經不止一次感到尷尬,既想幫他一下,又想自己來幹! 他一連幾口喝光了溫茶,把空蓋子交給辛佐夫。在辛佐夫往吉普車走去的時候,謝爾皮林考慮起辛佐夫的事來:「副官總是副官。雖然當時要他當副官的時候,曾經答應過,不把他當勤務兵使喚。但實際上,總免不了要說『給我拿來,給我端來』之類的話。是啊,任用他的時候,對他殘廢這一點是考慮不夠的。儘管我和他在一起的時候,不願意有這種尷尬的感覺,但是這種感覺還是不由自主地產生了。」 紮哈羅夫回來時,身上已經刷得乾乾淨淨,連皮靴也擦得閃閃發亮。 「現在完全換了一副樣子了,」謝爾皮林笑了笑說。「象個新兵了!你還打算到哪裡去?」 「回去。我想把後勤部的人叫來,檢查一下彈藥供應的情況。今天,這個問題還沒有檢查過。你呢?」 「我在這裡1耳待一會兒。巴久克命令我等他的電話。從這裡回司令部的路上,再到機動部隊去彎一彎,它集合在樹林裡,在紮莫什耶東邊,」謝爾皮林看了看表,「機動部隊已經集合在那裡了。」他攙起紮哈羅夫的手,把紮哈羅夫拉到一邊,問道:「康斯坦丁·普羅科菲耶維奇,你現在對米羅諾夫這個人怎麼看法?第一天,你就在他這裡,今天又在這裡。他一開頭就屢次遭到挫折,我們並沒有因此撤他的職,我們做得對嗎?」 「我想是對的,」紮哈羅夫說。「第一天他的看法有點兒過於樂觀:他認為,既然一切都已經安排得井井有條——這兒打多少炮,那兒又打多少炮——這樣一來,一切都會迎刃而解了。所以,一陷入河灘地之後,他就驚慌失措了。現在他對事情的看法已經現實多了:要相信計劃,可是自己也要抓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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