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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八


  這樣,倒正好讓鮑依科高興高興。他平時喜歡;今日事今日畢!可現在,他正巧碰上倒黴的事,他和基爾皮奇尼科夫的聯絡中斷了,這樣一來,今日的事,今日不能畢了。他還在等最後的報告,好把一切事都辦完。架橋兵正在那裡摸黑往前推進,不知在什麼地方耽擱住了……現在他們正在重新搞複式通信。」

  「這可糟了,」謝爾皮林說。

  「鮑依科把所有的人都狠狠地批了一通,我們就不必再去責備他們了,」紮哈羅夫笑著說。「你們和頂頭上司搞得怎麼樣,沒有頂起來嗎?」

  「可以說沒有頂。」謝爾皮林把有關從最高統帥部預備隊調來的那個炮兵團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訴了他。

  「這還好,」紮哈羅夫聽到巴久克打電話給謝爾皮林,同意給這個團的時候,興沖沖地說。「他很快就回心轉意了。從前,要他回心轉意,可得等很多時間呢。那麼,李沃夫怎麼樣?他還拿自備的菜丸子請客嗎?」

  「今天他沒有帶菜丸子。相反,他也喝了點白蘭地。」

  「可見,心情激動的到底不僅僅是我們,他的內心也很激動。只是誰知道他的心長在什麼地方,他長心眼兒的地方,好象和我們大家不一樣:你要摸它,怎麼摸也摸不著。坦白說,今天我是躲著他的,故意在部隊裡兜來兜去。我的心情是這樣的:換上一身乾淨衣服,準備戰死疆場!我不想讓這種心情給破壞了。」

  謝爾皮林聽到這裡,心裡頓時豁然開朗了,他感到他們面臨的這次戰役有著多麼偉大的意義啊!而這種偉大的意義有時候在他或者他的戰友的腦子裡竟然被淡忘了。他現在感到的這種偉大的意義不是軍事上的,軍事上的偉大意義,他們在準備這次戰役時,甚至從各種細枝末節之中也早已感覺到了。這種意義他們是記住的。現在,他感覺到的是另一種偉大的意義,是更偉大的意義,是關係到人的命運的偉大意義,這個意義使他們想起,在他們的面前不單是戰爭,而是曾經被他們拋棄的一大片土地和被他們拋棄在這片土地上的人。

  想到這些,謝爾皮林棗地感到自己不僅由於準備這次進攻的整個集團軍的堅強而自身也充滿了力量,而且還對留在敵佔區的人們感到內疚。但是,非常奇怪,這種內疚的感覺現在並沒有使他在精神上感到沮喪,相反,卻使他感到更加堅強。他感到自己無論如何不能辜負他們殷切的、長久以來的期望。

  「對,高斯嘉,明天應該換上一身乾淨的衣服,」他對紮哈羅夫說。雖然他們之間的關係素來密切,可是他還從來沒有這樣親呢地稱呼過紮哈羅夫呢。

  紮哈羅夫感到對方的內心非常激動,他什麼也沒有回答,只是在往外走的時候,默不作聲地緊緊抓住對方的胳膊。

  「怎麼啦,下小雨了嗎?」謝爾皮林問,同時抬起頭來看了看。

  「我剛才從車子裡走出來的時候,也以為在下小雨。原來是起風了,樹葉在沙沙作響。」

  他們已經走到了司令部的帳篷面前,忽然聽到,在右面很遠的地方,隱隱約約地傳來一陣飛機的馬達聲。

  他們倆停住腳步,側耳細聽了很久,但什麼話也沒說。

  當他們走進帳篷的時候,鮑依科正站在桌子旁邊,對著聽筒說:「都清楚了。明白了!祝您成功!」

  他掛上聽筒,轉過身子,對謝爾皮林和紮哈羅夫說:「是科斯亭打來的電話。他的兩個師已經起飛了。他們正在往目標飛去。」

  「現在應該算開始了,」謝爾皮林說。

  第十九章

  進攻進入了第四個晝夜,謝爾皮林已經搬到樹林中的一個新的指揮所裡去了。這個指揮所在三天之前還是德國人的一個觀察所。樹林裡,松樹的樹枝被彈片打得七零八落,樹幹被打得都是裂口。整個樹林充滿了一股濃郁的松香氣味。

  但是,為了立即跟上繼續往前挺進的部隊,這個新的指揮所今天又得往前搬了。

  謝爾皮林昨天夜裡回到這裡,沉沉地睡了四個小時,起來之後接到一份報告說,派往第聶伯河的先頭部隊,有一支已經渡過該河,拿下了一個登陸場。

  昨天夜裡,軍長和師長對天發誓,保證拂曉之前完成任務。現在,他們已經在那裡站穩了腳跟,算是履行了自己的諾言了。

  部下已經履行了自己的諾言,這個消息是再好不過的了。如果一直是這樣的話,那麼打仗就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情,只要按時看看手錶就行了。可是,令人遺憾的是,戰場上遠非所有的事都是按時按刻地進行的,人家那裡是這樣,你自己這裡也是這樣!

  第一批在對岸登陸的部隊一般是輕裝渡過去的。現在,德國人和我們之間誰勝誰負,就要看誰能贏得時間。如果我們能把必需的增派部隊很快地派過去,如果能用火力進行支援,那麼,這個登陸場我們就能守住;如果我們不能做到這些,那麼,德國人就會把我們從這個登陸場上攆下來。

  謝爾皮林打電話給空軍集團軍司令,要求他派強擊機隊去掩護登陸場,不要讓德國人,特別是他們的坦克和自行火炮接近登陸場。空軍集團軍司令答應了,不過,還得過一會兒:現在那裡的能見度很差,第聶伯河上還是夜霧濛濛……

  「他們就是在濛濛的夜霧中渡過去的,」謝爾皮林贊許地想到已經在前邊,在第聶伯河對岸登陸的先頭部隊。「他們的任務完成了,現在要看我們的了……」

  他打電話給基爾皮奇尼科夫軍長,要基爾皮奇尼科夫軍的主力儘快向第聶伯河挺進,並說自己立即要到他的軍裡去。

  「您在什麼地方?還在昨天的老地方嗎?」

  「目前還在老地方,」軍長說。

  「遺憾哪,您還在老地方,」謝爾皮林的話已經到了嘴邊,但還是忍住了,沒有說出來。遺憾是遺憾的,但是戰鬥任務並不要求軍長聽了你的斥責之後馬上就往前沖,並不要求他帶著他的指揮所每隔五分鐘往前推進一次,而是要求部隊往前推進。有的軍長往往待在很前面,你要到他那裡去,非得冒生命危險不可。然而,如果他自己待在前邊,而他們部隊卻在後邊停滯不前,這又何濟於事呢?

  根據謝爾皮林自己制訂的行動計劃,預定在這次戰役打響後第五天的傍晚攻佔莫吉廖夫,這個計劃已經上級批准,現在就成為他的行動準則了。儘管有各種艱難險阻,特別是在第一天碰到的那些艱難險阻,這個計劃還是有可能實現的。只要他們不讓敵人把他們從最初的幾個登陸場上攆下來,相反,他們再佔領幾個新的登陸場,那麼今大白天,主力部隊就能挺進到第聶伯河,夜裡渡河,明天傍晚之前,就可以攻佔莫吉廖夫了!

  謝爾皮林拿起聽筒,準備在出發之前給鮑依科下達最後的命令,可是鮑依科卻恰好在這時候走進了屋子。他是一副準備上路的打扮,雨衣上還留著好些雨點。

  「還在下小雨嗎?」

  「還在下。我是來報告的,按計劃我要到新的指揮所去。通信聯絡檢查過了:作戰處處長已經在那裡了。」

  「那麼紮哈羅夫呢?」謝爾皮林問。

  「他在五點鐘的時候,到沃羅寧那裡去了。我們還是毫無進展。」

  謝爾皮林眉頭一皺。他在昨天傍晚就瞭解到左翼沃羅寧那個軍在進攻時遭到激烈抵抗,也瞭解到,我們毫無進展,現在,他又聽到這句話,雖然還是皺了皺眉頭,但是,對這種毫無進展的狀態已經不很擔心了。

  「德國人在左翼,在莫吉廖夫的正面打得特別凶,這實際上可以說是件好事,」他想。「就是說,他們低估了我們從北面,從右翼進行打擊的力量。因此,我們在那裡已經挺進到第聶伯河了。如果我們不貽誤時機,那麼就可能在那裡一舉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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