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外國文學 > 最後一個夏天 | 上頁 下頁
一〇三


  巴久克瞼上流露出不滿的神色,謝爾皮林從他的臉色中看到早在意料之中的那種責備:「已經給了你多少東西了!把所有友鄰部隊的裝備都拿來給你了!我們自己的裝備也都給你了。方面軍留下的預備隊才勉強夠用。一切都給你了!你怎麼還要提出請求呢?」

  然而,謝爾皮林還是把他打算說的話都說了。他提到那個到方面軍來報到待命的遠射程炮兵團,還說這個炮兵團必須暫時歸集團軍指揮,用它來打擊德方的軍部。

  謝爾皮林說這些話的時候,巴久克的瞼慢慢地漲紅起來。他想克制自己,但是克制不住。

  「我不給!」他毫不客氣地說,同時把一直拿在手裡的軍便帽往頭上一戴,然後抓住帽檐往下一拉,一直拉到額上。

  「司令同志,請允許……」謝爾皮林還準備說下去。

  「我不允許!完全是蠻不講理。你們以為,我們這個方面軍裡就只有你們一個集團軍嗎?我們撥啊,給啊,就象填無底洞似的,什麼都填下去了!可你卻還想要!要知道,這個炮兵團是昨天才到我這裡的!昨天才到,今天你就要我把它給你嗎?你們從哪裡打聽到,這個炮兵團到我們這裡來了?是誰把這個消息透露給你們的?蘭斯科依,是你透露給他們的嗎?」巴久克轉過身來問站在他背後的上校。

  「作戰處對誰也沒有透露過一點消息,司令同志,」上校說。「預備隊從最高統帥部到這裡來,按規定是絕對保密的。」

  「對有的人保密,對有的人就不保密!對他們就是不保密。」巴久克已經往汽車那邊走去,可是,一邊走一邊又轉過身來,說:「按道理,還得問問清楚,這件事你們是從哪裡打聽來的?」

  「可也確實應該問問清楚,」一直沒作聲的李沃夫乾巴巴地說了一句。

  「本來是應該問的,可我不想問,」巴久克把手一揮。「反正弄到後來,上面的人都把責任推得一於二淨,還不是下面的人變成替罪羊!我不想在進攻馬上就要開始的時候,來追究這種事情,否則我倒真是要問問清楚。這個炮兵團我不給,你也休想!」最後一句話他又重複了一遍。

  聽到巴久克第二次講「我不給」的時候,謝爾皮林心裡想:他們要這個炮兵團是為了戰鬥,這個想法畢竟印入了巴久克的腦子裡。可是,巴久克現在怒氣衝衝,對謝爾皮林大為不滿,在這種情緒下,他是不會冷靜思考問題的。

  「謝謝你的款待,」巴久克一邊坐上吉普車,一邊說。「我倒以為你請我們白吃一頓,原來不是白吃的!我們明天在觀察所再碰頭吧。」他舉起手,碰了碰帽檐。

  「方面軍司令同志,」站在車旁的庫茲米奇開口道,「我可以送您到我們集團軍的邊界嗎?」

  「您要沒有事的話,就送吧,」巴久克說,「不過,得乘您自己的車子,」說罷,對司機揮了揮手:「開吧!」

  李沃夫冷淡地、不慌不忙地同謝爾皮林和鮑依科握手告別之後,坐上自己的「愛姆卡」。謝爾皮林根據李沃夫臉上的表情估計到,李沃夫還是要查究,他們的集團軍是從哪裡獲得關於從最高統帥部預備隊來了一個炮兵團這一消息的。

  庫茲米奇開玩笑似地搖了搖頭,象老年人一樣咳了一聲,坐上停在這裡食堂旁邊的備用的吉普車……

  「費多爾·費多羅維奇,在上次世界大戰的時候,有一個故事,講的是:什麼是下屬服從上司,你聽說過這個故事嗎?」

  「沒聽說過,」謝爾皮林說。

  「等我回來向你報告陪同巡視的情況時,我再講給你聽。」

  庫茲米奇的吉普車調過頭來,跟隨著前面兩輛車子駛走了。食堂門口只留下謝爾皮林和鮑依科兩個人。

  「您幹嗎垂頭喪氣呢,費多爾·費多羅維奇?」鮑依科望著謝爾皮林問。「別理他。」

  「對他的態度,我可以不計較。但對事情的實質,卻不能置之不理。我寧願給他臭駡一頓,可這個炮兵團得給我們呀。他不採納合理的建議,這我是不能容忍的。當然,在這裡,在我們這個集團軍裡,不可能看到全域,但是我相信,明天在我們建議的那個地方動用這個炮兵團,是再恰當不過了!眼看著一個人好象正在一步步變好,可是後來你卻會突然發現:在某些地方,他是變了,在其它地方,還依然如故。」

  「我們去研究一會兒工作吧,」鮑依科建議道。

  「不去工作又去幹什麼呢?去哭鼻子嗎?我們走吧。」

  他們工作了三十分鐘左右。電話鈴響了,鮑依科拿起聽筒。

  「我是鮑依科。是的,在這裡。你最好過一會兒再打來,現在不要打擾他。司令正在工作,沒功夫和你講話,」鮑依科說話時打著官腔,這套官腔他早就有了,不過在代理集團軍司令之後,顯得更足了。「是尼基津打來的電話。」鮑依科手裡拿著聽筒,轉過身來對謝爾皮林說。「他說,只打斷您一分鐘。」

  謝爾皮林接過聽筒。他想,集團軍特工處處長尼基津多半是因為他沒有批准對那個中士的判決而打電話來的。可是,尼基津打電話來,完全是為了另一件事。

  「請原諒,司令同志,打擾您了,」他在電話裡說得很快。「我這裡來了一個人,他就要走的。我相信,您一定很想看到他。請您安排一個時間,我帶他到您這兒來。」

  謝爾皮林一聽到這番話,幾乎馬上就想問,這個人是誰,為什麼尼基律不說出他的名字和職務,可是他忍住了,只吩咐尼基津二十一點到他這裡來,臨了,還補充一句:

  「先一個人進來。」掛上聽筒時,他發現鮑依科臉上掠過一種好奇的表情,而他自己也露出一絲笑容:「他還嚴守秘密呢。看來,是私人的事,他不想在電話裡報告。」

  他們倆又工作了半個小時,電話鈴第二次響了。鮑依科又拿起聽筒一聽,立即把它交給謝爾皮林。

  「方面軍司令打來的?」

  「把你所要的那個炮兵團拿去吧,」巴久克沒有稱姓道名,就開門見山地說。「我已經下了命令,這個炮兵團明天交給你指揮一天。往後就別再指望了,我要把它收回。」巴久克沒再說什麼,也沒有說聲再見,就把聽筒掛上了。

  「要他回心轉意可不容易啊,到了友鄰部隊,到底還是轉過來了!」謝爾皮林想。他興沖沖地叫鮑依科打電話給馬爾基安尼,讓馬爾基安尼按計劃開始行動。

  「我連對方面軍司令說聲『謝謝』都來不及。他一下子就把聽筒給掛上了!」

  鮑依科打電話給馬爾基安尼,和他商量妥當之後,擔心地對謝爾皮林說:

  「我說,只要我們一拿下這個小樹林,方面軍司令立刻就會親自派人到那裡去檢查!那裡是不是軍部,我們的炮打得是不是命中目標,您瞧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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