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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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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天聽了參謀長和各兵種首長的彙報之後,巴久克有一點感到懷疑:為什麼突破地段選定在右翼,而不是在左翼?從右翼到第聶伯河必須強渡三條河,而從左翼突破,至少可以少渡一條河。因為去年冬天我們已經渡過了那條河,而且在對岸佔領了登陸場。 他剛提出這個問題,大家立刻異口同聲地對他說,計劃不用作任何修改,雖然按計劃要多渡一條河,但我方的河岸高於對岸,對方地形我們了如指掌,有利於我軍炮兵壓倒敵人的防禦炮火。一句話,他們已經選中了這個突破地段,比這兒更好的突破口沒有了,也不可能有了!而且,總參謀部的代表也提醒說,這個計劃已經批准了。巴人克自己也知道,現在想要對計劃作任何原則性的修改,都必須重新提到最高統帥部去研究。 昨天早上,巴入克把接見謝爾皮林和紮哈羅夫的時間推遲了一晝夜,自己驅車到左翼集團軍去,想親眼觀察一下他感興趣的這個登陸場。如果這個登陸場的確於我方不利,就不去考慮它了!如果是大家的想法錯了,那就向最高統帥部報告,要求作必要的修改,現在還為時未晚。 巴久克希望自己來到前線之後能夠對未來的作戰計劃提出修正,使它更臻完善。然而,當他昨天渡到對岸的登陸場看過地形之後,他認為不必再與人家爭論了——可以封鎖登陸場的制高點完全控制在敵人手中,地形於我方不利。 通過昨天親自觀察,消除了疑點,巴久克為此感到高興。這對謝爾皮林來說也是有好處的,他可以多出一晝夜的時間來熟悉情況。這樣,通過今天和巴久克的談話他就可以作出最後的決定了,因為按計劃規定,突破口就在他的集團軍地區內。 不過,昨天李沃夫使人大為掃興。二十三點正,巴久克緊接著參謀長之後,在一份送呈總參謀部的戰況綜合報告上簽上了自己的名字。然後,派人把這份報告送給李沃夫去簽字。送報告到李沃夫那兒去的軍官回來之後,一聲不響地把報告放在司令面前的桌子上。巴久克先朝軍官看了看,然後再看那份報告,好久沒作聲。李沃夫的名字已經簽上了,但是除了簽字之外,還對報告的文字作了修改。有的句子被紅筆勾去了。在司令已經簽了字的報告上塗塗改改,這是什麼意思呢?是李沃夫以前一直這樣做慣了呢,還是他想教導巴久克,或者他有什麼別的想法?如果你對哪一點不同意,你可以來一次,或者打個電話來說明情況,指出該作哪些修改。要是你硬要顯得高人一頭,你也可以拒絕簽字,另外提出自己的意見……可是你竟然用紅鉛筆在司令已經簽過字的報告上打叉叉!這種事兒哪裡見過?…… 巴久克漲紅了臉,但克制住自己,只說了一句:「放在這兒吧。」 等軍官走了之後,他把李沃夫修改過的地方又看了一遍。實際上李沃夫也役有作什麼大的修改——他不喜歡報告的某些措詞,有兩處作了改動,第三處勾掉了一句話的後半句,他認為這句話是多餘的。總之,他用紅鉛筆作了措詞上的修改。 怎麼辦?巴久克考慮了幾分鐘,命令把這份報告就這樣送出去,同時他給李沃夫打了個電話,請他有空來一次。 李沃夫一小時後才得空來見。兩人的談話很簡短。李沃夫說,他認為沒有爭論的必要。如果他在原則上不同意,那他會不簽字就把報告退回來,而且還會說明原因。至於那三句句子——其中一句是贅詞,另外兩句措詞不夠好,他為了節省大家的時間,認為沒必要前來說明,所以就修改了一下,簽上了名。 巴久克聽完他的話之後說,如果是寫文章,那在文化程度上他不想和李沃夫比高低,但如果是寫戰報一類的文件,那他還知道該怎麼寫,多少還學過一些。他已經習慣了:凡是司令簽過字的文件,來經司令本人同意,任何人都不能改動一個字。在所有的方面軍裡都有這樣的規矩。他們這個方面軍也不能例外。這一點希望李沃夫中將同志今後記住。 李沃夫站起身來走了。但是,不管是當時還是現在,巴久克對自己講的話並不後悔。為了這支紅鉛筆的事兒。他們遲早總會吵架,遲吵不如早吵…… 巴久克在電話裡聽鮑依科說,謝爾皮林已經在路上了。當天,他就高興地對李沃夫說;「這一下所有的集團軍司令都到齊了。」但是李沃夫卻皺起眉頭,就象有一隻蒼蠅掉到他喝的場裡似的,不以為然地說:「要是健康完全恢復,那回來當然好;可要是沒治癒……」 「即使還沒完全治癒,他能回來我也高興,」巴久克說。「來了以後,呼吸呼吸新鮮空氣會好的。」 他看到李沃夫又皺起了眉頭,就問:「他有什麼地方使你不滿意?」 「沒有什麼。我不過是希望有一個完全健康的人擔當這個職務。」 「五天之前,我在阿爾漢格爾斯科耶療養院見過他。那時候他就差不多已經恢復了健康。當然,你得走近他去看,而不是只從這兒瞭望。」巴久克故意撩逗李沃未,等他反駁。 但李沃夫沒有反駁。他認為現在不能再在這個問題上做文章了,因為斯大林注意到了他報告中第一點關於撤換方面軍司令的意見,但不支持他第二點關於對謝爾皮林的看法,而且通過高頻電話不滿地對他說: 「李沃夫同志,您不覺得您管得太多了嗎?您那兒的人都成了病人:這一個有病,那一個有病,就只您一個人身體好。您也得考慮考慮自己的身體。別以為我們都失去了警惕。誰的健康情況怎麼樣,有必要的話,醫生會向我們報告的。以後別再寫這些了。真討厭!」 對這一切巴久克毫無所知,因此他覺得奇怪,為什麼李沃夫在聽了他關於謝爾皮林健康情況的話後只回答說;「那最好。」但是從李沃夫此時的臉部表情來看,他腦子裡似乎在想;「那更糟……」 「你有什麼事,巴拉班諾夫?」巴久克問副官。這時他正在想李沃夫的事兒,副官的到來,打斷了他的思路。 「司令同志,司機請求換兩隻車輪。新的已經運來了。這會兒您哪兒也不去嗎?」 「讓他換吧,我不出去。」已久克看了看巴拉班諾夫。「謝爾皮林上將將要來了。他是你的朋友,我和他在阿爾漢格爾斯科耶療養院談起過你。」 「您跟我講過了。」巴拉班諾夫憂鬱地回答。 「可現在我又想起來了,那時候,你闖了禍,害他吃了多少苦啊。為了佔領你那個可惡的高地,他的行期被延誤了,結果沒能在老婆臨終前跟她見上一面。」 「您幹嗎還跟我提這些,司令同志?」巴拉班諾夫仍舊那樣憂鬱地問。 「就為了讓你別記仇。因為不僅是你為他吃了苦頭,他也為你吃了苦頭。我可瞭解你,你這個傢伙可愛記仇啦!」 「要是我沒錯,我才會記仇,」巴拉班諾夫說。「中飯該準備幾份?」 「一份也不必準備,」巴久克看了看手錶。「和他們談完話之後,我還要和參謀長商量工作。到那時再看什麼時候吃午飯……快去迎接!」他聽見打開的窗戶外有人聲傳來,便補充了一句。 巴拉班諾夫快步奔出門去。巴久克從桌子旁邊站起身來,在房間裡很快地來回走著。他滿意地聳了聳肩膀,感到自己身體結實際,毫無倦念 他高興的是,他和他的老戰友在擔任新職之後又重逢了。 謝爾皮林第一個走進門,巴久克首先和他握手,然後擁抱了一下紮哈羅夫,說:「五天前,我和你的司令一塊兒喝過牛乳酒,可是和你幾乎有一年半沒見面了。」 然後他轉過身來,對謝爾皮林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說:「臉色真不錯!」 「不僅臉色好,而且精神也很好,司令同志。」 「我們正希望這樣!我們這兒正有一位同志在擔心,生怕你病沒治好就出院到我們這兒來。可是你卻這麼結實!比過去更健康了。順便問一下,我走後你沒結婚吧?」 「暫時還沒有。」 「我給李沃夫打過電話,」巴久克轉身對紮哈羅夫說,「本想和他一起接見你們。可是很遺憾,他在睡覺。他睡得很遲……你們這一位怎麼樣?」巴久克把頭朝紮哈羅夫一擺,問謝爾皮林,「他不會睡過起床號吧?」 「別的不能說,可是這樣的事還沒有過,」紮哈羅夫笑了起來。 「那麼說,我走了之後,你倒沒變得不聽話,」巴久克說。「不然的話可糟糕了:這個已經起床,那個卻剛剛躺下,這個已經躺下,那個卻打電話來了,總之,湊不到一塊兒去!」 他揮了一下手,丟開這個話題,請謝爾皮林和紮哈羅夫在自己的辦公桌前坐下。 「談談你們的打算吧。你們想怎麼打?咱們就從這方面談起。」 謝爾皮林在鋪著地圖的桌子上攤開自己帶來的地圖,開始彙報集團軍司令部制定的初步方案。這個方案基本上是鮑依科在他回來之前就擬定好的。 謝爾皮林彙報完畢之後,巴久克問了幾個細節,然後說:「你們對給你們指定的突破地段有什麼看法?從整個方面軍的防區來看,這個突破地段真是最理想的嗎?」 「從整個方面軍的範圍來看,我不敢說,」謝爾皮林說。「但從我們集團軍的範圍來看,我們認為是選得正確的。但是我們有一個補充建議。允許我報告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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