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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六


  如果在這個「攤子」中缺少什麼東西或者有什麼東西不足的話,你就是一個蹩腳的當家人。

  過克裡切大後又開了一公里多路,就看到右邊的拐角上有一盞信號燈在閃爍。這盞信號燈大概已經亮過不止一次了;他們至少已經等了兩個多小時了!

  「這就是我的『攤子』了。」謝爾皮林想。借著調度員手中信號燈的亮光,他看見紮哈羅夫從吉普車裡走了出來。到底是紮哈羅夫來接他了。

  「參謀長下午到方面軍司令部去了。」紮哈羅夫說。他記得謝爾皮林的鎖骨折斷了,所以擁抱他時很小心。

  「作戰處處長挺忙。而我們這些當軍事委員的,正象有些人所說的那樣,總有空閒的時間,想上哪兒就上哪兒!」

  「別糟踏自己啦!」謝爾皮林說,「你哪來空閑時間!」

  紮哈羅夫在燈光下顯得滿臉倦容。

  「夠受的吧?」

  「說實話,事情多得不可開交。特別是最近一個星期,」紮哈羅夫一面說,一面朝站在他旁邊的一個中校點了一下突。「我帶普羅庫廷一起來了,以防萬一。如果你想瞭解以往這十八個小時內的情況,他可以在路上向你報告。」

  「到家裡看著地圖再談吧,我可以再忍耐一下。」謝爾皮林說著,和普羅庫廷打了個招呼。

  他環視四周,看看還沒跟誰打招呼,接著就問起自己的副司令:「伊萬·瓦西裡耶維奇沒來嗎?」

  「他想來,可我把他勸住了,差一點要對他下命令啦,」紮哈羅夫說。「他在生病。」

  「傷口又裂開了?」謝爾皮林不安地問。

  「不是,老頭兒喉嚨發炎了。照他的脾氣,明天准得起床。咱們走吧?」

  「走吧!」

  「怎麼坐呢?」

  「隨你的便。」

  「那我坐在你後邊。」

  「會不會把你從後座上拋出去?這條路,我可還記得……」

  「你好久沒走這條路了。我們這條路現在比華沙公路還要好。我們修過啦。」

  「軍事委員同志,允許我轉到您的車上去坐嗎?」葉弗斯吉格涅耶夫問。

  「去吧。在莫斯科的時候,你大概記掛著前線吧?沒什麼,現在我們又會在一起了。」

  葉弗斯季格涅耶夫沒有回答,他一聲不響,因為他知道現在他不會再和他們在一起了。

  紮哈羅夫和謝爾皮林坐上吉普車,開頭幾分鐘大家沒開口,久別重逢,不知從何談起。他們前面的一輛車子裡坐著作戰處副處長普羅庫廷。

  「路確實不壞,」謝爾皮林說。

  「再過七公里,就是去我們集團軍的公路了。這裡還是方面軍的公路。我們那兒的路也不見得比這兒的差……我們的鮑依科到方面軍司令部去見參謀長了。明天一清早我和你就得去見方面軍新任司令。咱們一塊兒去。」

  紮哈羅夫忽然笑了笑。謝爾皮林不懂他為什麼笑。他感到驚奇的是任命了新的方面軍司令。

  「任命誰啦?」

  「難道你不知道?在莫斯科沒人跟你說起過?」

  「我不知道。」

  「巴久克上將。昨天到的,接管了方面軍。」

  「那他呢?……」謝爾皮林想問原來的方面軍司令調到哪兒去了。

  「暫時還不知道。只知道明天我們得向新任司令巴久克上將報到。世界上什麼巧事都有!」

  「怪不得他突然離開療養院,不知去向了。」謝爾皮林想。「這麼說,巴久克……」

  第十六章

  新任方面軍司令巴久克上將接管方面軍以後,還未見過謝爾皮林的面,現在正等待著他的到來。

  將和謝爾皮林一起來的,還有集團軍軍事委員紮哈羅夫.從斯大林格勒會戰之後,巴久克還未見過他。當時,巴久克被召到莫斯科去,就和他分手了。巴久克被召去的時候,領導上沒有向他說明原因。後來,過了一些時候,巴久克曾經打聽過,那時紮哈羅夫是否瞭解一些內情,還是真的一無所知。他認為紮哈羅夫是一個心地坦率的人,但想檢驗一下自己的看法是否正確。結果證明,他的看法是正確的。

  謝爾皮林有這樣一位軍事委員可真幸運!巴久克想,同時他想起了方面軍軍委第一委員李沃夫。剛才他還給李沃夫打過電話。

  李沃夫的副官回答說,李沃夫同志早上六點就寢,現在還沒醒。要是換了別人,總該問問:要不要叫醒他?可這個副官卻只講了一句「還沒醒」就完了!看來,他認為,即使是司令打來電話,也不應該叫醒李沃夫。巴久克沒有聽到副官問這個慣常要問的問題,所以他自己說:「別叫醒他。等他起身後,向他報告,說我給他打過電話。」說罷,放下了聽筒。

  他實際上並不打算叫醒李沃夫。相反,他料到早上九點鐘李沃夫正在睡覺,所以他要謝爾皮林和紮哈羅夫在這個時間來。不過,他覺得給李沃夫掛個電話還是有必要的,這樣,以後他便可以推託說:「集團軍司令和軍事委員應召來見,本想和您一塊兒接見他們,但是不願打擾您睡覺。」和李沃夫這個人相處,可得步步留神。戰前,他本人同李沃夫有過接觸,從別人嘴裡聽到的事則更多。這一次來赴任時,他就下了決心:這是初次指揮一個方面軍,可不能讓李沃夫一開始就騎在自己頭上。如果不從一開始就加以防範,你就會垮臺。當然,從另一方面講,也不能讓李沃夫抓到把柄,說你不尊重他,等等。李沃夫可不是紮哈羅夫。和紮哈羅夫研究問題,你可以跟他爭得面紅耳赤,即使彼此有些話說過了頭,最後還是能把意見統一起來,於是,問題就解決了。不管你怎麼不好,紮哈羅夫不會在你背後打小報告。可人家說,這一位打小報告可勤啦。他怎麼會不寫呢?你沒見他什麼時候才躺下睡覺嗎?他願意的話可以寫一個通宵!

  前任司令為什麼被解職?對這個問題,巴久克無論在莫斯科還是在這兒都沒有問起過。他認為問這個問題是多餘的。既然任命你當司令,那你的事情就是接下這個攤子,投入戰鬥。至於前任司令為什麼被解職,那讓被解職的人自己去考慮吧。在你自己被解職的時候,你曾經為這個問題傷過腦筋。現在可用不到你去考慮啦。

  儘管他有這樣的看法,但他的腦子總擺脫不了各種各樣的想法——對腦子可沒法下命令。前任被解職,並非由於他在作戰問題上犯了錯誤,這是明擺著的事。他提出的作戰計劃,未經重大改動,就得到了最高統帥部的批准,現在仍舊被認為是正確的。來到這裡之後,巴久克感覺到,和他一塊兒來的總參謀部代表不僅並不希望他對計劃作什麼修改,而且還委婉地暗示,方面軍新任司令最好別向最高統帥部提出任何新的建議。

  不,他的前任被解職並不是因為在作戰問題上犯了錯誤。至於說他是由於健康的原因而被解職的,那麼,在辦理移交手續時,他又不像是有病的樣子。他介紹情況時不慌不忙,不動聲色。他走的時候,神態自若,十分沉著。

  對於他的這種自製力,巴久克感到欽佩,要是換了他自己,恐怕完全是另一種樣子了。既然是因病離職,那就躺醫院,一走了事!至於這兒的情況,就讓健康的人給來人介紹吧!

  象前任這樣的情況,過去根本沒碰到過。這裡面如果沒有李沃夫插手的話,那事情簡直就不可思議了。

  儘管巴久克的腦海裡翻來覆去地想著他的前任和李沃夫的事情,但這到底不是他要考慮的最主要的問題。他對於自己得到新的任命感到十分高興,這種心情壓倒了其他的一切。因為這一次任命的原因只有一個:斯大林同志肯定了他在南方作戰的功績,改變了過去對他的不公正的態度。所以,巴久克在擔任方面軍司令這個新的職務的頭兩個晝夜裡,主要是考慮方面軍的未來,因為今後他將對此負主要責任。

  從他現在已有所瞭解的作戰計劃來看,他的方面軍在整個戰役範圍內只擔負助攻的任務,所以分配下來的兵力比友鄰部隊要單薄一些。儘管如此,過去他只指揮過集團軍,他的經驗也只適用於集團軍,現在可是整整一個方面軍啊!不管你在戰場上積累了多少經驗,也不管你從前自以為有能力指揮一個方面軍,一旦真的當了方面軍司令,你就覺得不可能在一天內把什麼都學會!你的手現在伸得更長了,怎樣能使它們運用自如,你還得學習!況且,未來的作戰計劃又是在你到任之前就已經定下來了。即使別人的腦袋不比你差吧,但是要透徹地掌握別人的思路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人家暗示,現在再修改計劃已經晚了!但是總想作一些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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