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外國文學 > 最後一個夏天 | 上頁 下頁
五〇


  這道熱氣騰騰的菜使他們不知不覺很快就喝完了酒。

  「怎麼樣,我的內容抽象的談話使您厭一厭倦了吧?」古爾斯基問。

  「是的,我這前方戰士平庸的頭腦不常聽到這種宏論,所以聽起來感到有點吃力,」辛佐夫一本正經地說。

  「好一好樣兒的,營長,刮一刮了我的鼻子,連笑一笑也不笑一笑。我和別人談話的時候總以為自己比對方聰明——這是我的弱一弱點!現在讓一讓我們談談具體的問一問題。用不著給您安排住一住宿吧?」

  「謝謝,我已經安排好了,在衛戍司令部裡。」

  「第一第一個問題已經不存在了。待一待一會兒,我將到一位女一女士那兒去作客。我估一估計,那兒還會有其他的人。我可一可以帶一帶您一起去,您到一到底去不去,這由您自己決定。」

  「我沒興致,」辛佐夫說。「我擔心我的妻子會出事。我往塔什幹發了一封加急電報給她,現在在等回電。」

  「我一我認為,您在莫一莫斯科愉快地度一度過這一個夜晚,也不至於會給您在塔一塔什幹的妻子帶一帶來任何災一災難。何一何況距一距離這麼遠。不過,您一您當然看得更清楚,」古爾斯基舉起雙手說。「您別一別生氣。有時我開玩笑開得過一過了頭。就一就算我失一失言吧!」

  他從女服務員手裡取過帳單,開始付錢。

  「我看我還是參加一份吧?」辛佐夫問。

  「下一次由您請客。在您的團裡。」

  古爾斯基付了帳,他們站了起來。

  他們在幾張餐桌之間穿過,向門口走去。遠處的一張餐桌旁坐著幾個女人和男人,有軍人也有普通人,其中有一個人站起身來,向古爾斯基招招手:「鮑裡亞,到這兒來。」

  古爾斯基揮揮手,表示他會回到他們那兒去的,隨即同辛佐夫一起走到飯店的前廳,站在那兒等辛佐夫到衣帽間去取制帽。

  「好吧,」辛佐夫戴上制帽。「謝謝您的款待和內容抽象的談話。」

  「希望您不一不念舊一舊惡,」古爾斯基說。「雖一雖然我在您面前竭力炫一炫耀自己,但我基本上是一個好一好人。祝一祝您,營長,得到最一最大的幸一幸福。上一上帝保佑,願您一您的妻子一切順一順利。當一當然,事實上,對您來說,這一這還不夠!」

  他緊緊地握了握辛佐夫的手。辛佐夫走出大門後,感覺到古爾斯基仍舊站在那裡目送著他,並不急於去見在餐廳裡等著他的莫斯科熟人。

  第十章

  辛佐夫同古爾斯基告別後,又走進了電報局。「留局待領」窗口裡已經換了一位姑娘,但答覆仍舊一樣:沒有回電。他只能到衛戍司令部的招待所去過夜了。

  離開電報局以後,他為了問心無愧,又打電話給娜佳。鈴聲剛響,他就聽到:「喂!」

  「請娜傑日達·阿曆克賽耶芙娜聽電話!」

  「你是萬尼亞嗎?」一個女人的聲音急促地問。

  「是我。」

  「我剛回家,看過信了。巴威爾說,你會來。你馬上就來。你在哪兒?」

  「不遠。」

  「你來,好嗎?」娜佳焦急地重複說,好象怕他托故不來似的。

  「我馬上就來。」

  「你知道地址嗎?噢,是你帶信來的!快來吧。」

  他走上四樓,看到門半開著。但是,他還是按了下電鈴。

  「進來,進來,」從寓所深處傳來了女人的聲音。「我在廚房裡,馬上……」

  娜佳肩膀上搭著一條廚房裡用的毛巾,出來迎接他。她跟起腳尖,象對待親人一樣吻了吻他,然後拉著他的手從半明半暗的外間走進亮著燈的餐室,仔細打量著他。

  ①「巴威爾」是阿爾傑米耶夫的名字。——譯者

  「瞧你變成什麼樣了!少校……」

  她用眼睛數了數他負傷的標誌。

  「你負了多少次傷啊?!」

  她的目光又在皮手套上掠過,問道:「痛嗎?」

  「平時不痛。」

  娜佳站在那兒,繼續注視著辛佐夫,她仿佛站在遠處,把現在的他同最後一次在學校畢業晚會上看到的他,作一番比較。

  他也站著端詳她。塔尼雅提到她的時候曾經說過,她是個美人。或許,她真是個美人。當時,在學校裡讀書的時候,娜佳其人以及她的引人注目的美貌都使他感到厭惡。而現在,她的眼睛裡不知何故閃現出茫然不知所措的神色。也許,她不知道眼前該怎樣接待他,雖然是她自己催他快來的。

  他想對她說,他坐一會兒就走,可是她又拉著他的手,走到桌子跟前。

  「我們坐下來商量一下該怎麼辦。我已經動手為你準備晚飯,但還沒做好。你從哪兒打來的電話?」

  「從電報局。」

  「什麼時候回去?」

  「明天早晨。」

  「那麼,我現在先去準備晚飯,吃晚飯的時候我們談談。然後你洗個澡,躺下睡覺。我給你把被子鋪在這兒沙發上。夜裡我寫一封信,明天早晨讓你吃了早飯動身。就這樣說定了?巴威爾信裡說,如果你需要的話,叫我把老房子的鑰匙交給你。但是,我看,傻瓜才這樣做。一個人在空房子裡過夜……雖說一個月以前,我在那兒打掃過,還擦過地板,但事情反正一樣。你在那兒也沒事可做。我說得對嗎?」

  「說得對。」

  「那麼,說定了?」

  「不。」他解釋說,他已經在衛戍司令部的招待所裡安頓好了。明天早晨司機將到那兒去找他。

  看來,他不在這兒留宿,使娜佳心裡感到很難過。也許她不想讓辛佐夫以後告訴巴威爾,她象對待親人似地接待了他。但是,她並沒爭辯,只建議說:「至少你得洗個澡。離宵禁時間還早。」

  他想了想,點點頭:「謝謝。」

  說真的,他為什麼急於要離開這兒到衛戍司令部去呢?那兒還有什麼沒看到過呢?遺憾的是,他把一包乾淨衣服連同肥皂和擦子都留在吉普車裡了。他原來打算,只要天氣暖和,就在回去的路上找一條小河洗個澡。

  「你去洗澡,我準備晚飯,」娜佳說。

  「你聽我說,」辛佐夫在用「你」稱呼她時,感到有點彆扭。「是不是讓我們換一個做法?先坐下來談談,然後我去洗澡,最後再一起吃飯。說實話,我剛吃過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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