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外國文學 > 最後的莫希幹人 | 上頁 下頁 |
四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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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只不過是小事一樁;要是你常和我們在一起,你就能經常見到這類事。」偵察員回答說,在對方那種真心誠意的感謝之下,他對這位聖歌教師的態度也好多了。「我的老夥計鹿見愁,又回到我手裡了。」他用手拍著自己的來複槍膛,接著說,「單是這件事,就是一個勝利。這班易洛魁人一向狡猾,可是休息時竟把武器放得那麼遠,這就太傻了。要是恩卡斯和他父親能保持印第安人慣有的耐心的話,我們只需再加兩發子彈,就把這夥流氓給整個兒解決了,就連那個逃走的惡棍也活不了。可是一切都是天意,而且這也是最好的安排。」 「你說得一點不錯,」大衛回答說,「你抓住了基督教的真諦。凡是註定了要得救的人,定能得救,註定了要受罰的人,定會受罰。這是真正的道理,也是對一個虔誠的信徒最大的慰藉和鼓勵。」 偵察員本來坐在那兒,正帶著一種父母對待子女般的關懷,查看著自己那支來複槍。這時,他突然抬起頭來,仰望著對方,毫不掩飾自己心中的不滿,粗聲粗氣地打斷了對方的話頭。 「什麼道理不道理,」這個耿直的森林居民說,「這種道理只有壞蛋才相信,而對好人只會帶來禍害。我只能相信,那邊那個休倫人本來就應該在我手裡倒下去的,因為這是我親眼看見的。但是除非我親眼看到,我決不相信他會得到什麼獎賞,或者是欽加哥在他最後的日子會受到什麼懲罰。」 「你這種狂妄的道理毫無根據,也不會得到任何聖書的支持。」大衛嚷嚷道,他有著極為敏感的優越感,在他那個時候,尤其是在他那一行裡,這種優越感已經被披上上天啟示的美好無知的外衣,竭力地宣揚神性的令人敬畏的奧秘,用自以為是、趾高氣揚來補充信仰,來蒙住那些從這些荒謬可疑的人類教條中做出推論的人。「你的教堂建立在沙丘上,第一陣暴風雨就會把它的基礎一掃而光。我要求你為如此無情的主張拿出根據(大衛也像鼓吹某種體系的人一樣,在用語方面並不總是準確)。你的話,在哪一本聖書裡,在哪一章哪一節裡,可以找到依據?」 「書?」鷹眼重複了一句,並以異常直率的輕蔑口吻接著說。「你把我看成一個哭哭啼啼拖住你們那些老太婆裙帶的小孩子了?把我膝蓋上這枝好槍當成了鵝毛筆,把我的犄角當成了墨水瓶,把我的皮口袋也當成了帶飯用的手巾包了吧?書!我雖然是個純血統的白人,但我是個荒山裡的戰士;像我這樣一個人,書有什麼用呀?除了一本書之外,我平生什麼書也沒讀過。而這本書上的字句卻是非常簡單、明白,用不著上過多少學就能讀懂,儘管我在這上面也曾花了四十個漫長而艱苦的年頭。」 「你這本書叫什麼?」大衛問道,他誤解了對方的意思。 「這本書就打開在你的眼前,」偵察員回答說,「擁有這本書的人並不是一個小氣鬼,這本書誰都能用。聽說,有些人念書是為了使自己相信有上帝。我知道,有人會到這殖民地來搗蛋,荒山野地裡非常明白的事,到了生意人和牧師的心裡,就會變得疑惑不解。要是有這樣的人,他願意跟我每天在這森林裡轉悠,他一定會認識到自己原來是個傻瓜,而他最傻的地方是千方百計想提高到上帝的水平,但事實上,無論在德行方面,或是在權力方面,他是決不可能和上帝平起平坐的。」 此時的大衛發現,和他舌戰的對手,乃是一個隻相信大自然的啟示,而厭棄一切教義的玄虛的人,因而他立刻自願放棄這場爭論,因為他知道,從這兒他撈不到任何好處,也得不到任何聲譽。當偵察員還在說話時,他已經坐了下來,掏出他隨身帶著的小本子,戴上鐵絲邊眼鏡,準備繼續盡他的職責,這種職責要不是剛才遭到意外的襲擊,他是決不會中止這麼久的。實際上,他是西方大陸的吟游詩人——當然,比起從前那班專門吟唱王孫貴族世俗榮華的天才歌手來,他是出世較晚的人,但是他仍能遵循自己所處的時代和國家的精神。眼下他就準備以自己那高超的技藝,來慶賀這一次的勝利,或者說,來為這一次的勝利謝恩。他耐心地等待著鷹眼把話說完,然後才抬起頭來,提高嗓門,大聲說: 「朋友們,我邀請你們諸位和我一起來讚頌這次勝利,祝賀我們這次非比尋常的從野蠻的異教徒手中脫險。讓我們來唱這首輕鬆而又莊嚴的聖歌吧,它的名字叫《北安普敦》。」 接著,他又說了選定的這首聖詩的頁碼和章節,然後把校音笛放到嘴邊,像他過去在教堂裡習慣了的那樣,鄭重其事地吹了兩下。不過,這一次並沒有人給他伴唱,因為科拉和艾麗斯此時正在熱烈地抒發著各自的柔情,這在前面已經提到了。實際上,他的聽眾只有那個心懷不滿的偵察員,但是,聖歌教師對於聽眾過少絲毫也不介意,而是放開了喉嚨,把這首聖歌從頭到尾唱了一遍,其中沒有遇到任何意外的事或者被打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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