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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一


  「聽著,去年11月21日,你象往常一樣經過她家,」他說,「她叫你進屋去劈碎一個衣櫃,對嗎?」

  「不對,先生。」

  「你否認那天經過她家嗎?」

  「不否認,先生……她說她有點事要我到屋裡去做……」

  「她說要你劈碎一個衣櫃,是嗎?」

  「不是,先生,不是這樣。」

  「那麼,你說她在撒謊,是嗎,小夥子?」

  阿迪克斯站了起來,但是湯姆·魯賓遜不需要他幫助,他回答說:「我不是說她撒謊,我是說她弄錯了,吉爾默先生。」

  吉爾默先生把梅耶拉敘述的情況重複了一遍,提出了十個問題,證人一一回答說,是她弄錯了。

  「你是被尤厄爾先生攆走的嗎,小夥子?」

  「不是的,先生。我想不是。」

  「你想不是?什麼意思?」

  「我是說,我沒有等到他來攆我就跑了。」

  「這一點你倒十分老實,你為什麼要跑得那麼快?」

  「我蛻過我害怕,先生。」

  「沒做虧心事,怎麼會害怕呢?」

  「我說過了,任何黑鬼處於那樣的困境部不安全,」

  「但是,你並沒有處於困境——你說你當時在抵制尤厄爾小姐的主動行為。你難道這麼害怕,怕她傷害你,於是就跑嗎,你這麼火的個子?」

  「不是,先生,我是怕.E法庭,就象我現在這樣。」

  「怕被逮捕,怕受到對你犯下的罪行的指控?」

  「不,先生,我怕受到對我沒有犯過的罪行的指控。」

  「你敢這樣對我無禮嗎,小夥子?」

  「沒有,先生,我不打算對您無禮。」

  吉爾默先生的盤問,我只聽了這些,因為傑姆要我帶迪爾出去。不知怎的,迪爾哭起來了。並且哭個不停。開始是小聲啜泣,後來啜泣聲越來越大,看臺上有好幾個人都聽見了。傑姆說.即使我不願意也非得帶他出去不可。賽克斯牧師也勸我帶他出去一會兒,於是我就出去了。那一天,迪爾本來一直顯得很好,沒有僕麼不舒服,不過,我心想,他也許是從家裡逃出來後,還沒有完全恢復過來。

  「不舒服嗎?」我們下完樓梯時我問他。

  我們飛快地跑上南面的臺階時,迪爾極力使自己平靜下來。林克·迪斯孤獨的身影佇立在臺階頂上。「發生了什麼事嗎,斯各特?」我們打他身旁過時他問道。「沒有,先生。」我掉過頭答道,「迪爾在這兒,他病了。」

  「來吧,到這樹底下來,」我招呼迪爾,「是受了熱了,我想。」我們挑了一棵最粗大繁茂的橡樹,坐在下面。

  「我就是忍受不了他。」迪爾說。

  「誰?湯姆嗎?」

  「吉爾默那老傢伙,那樣對待他,那樣惡狠狠地問他……」

  「迪爾,那是他的工作啊。沒有起訴人,我想,我們就不會有辯護律師了。」

  迪爾慢慢地呼了口氣,說:「這我知道,斯各特,只是他講話的神氣使我感到噁心,實在噁心得很。」

  「他理所當然地要用那種神氣說話,迪爾,他是在盤問……」

  「他先前怎麼不是那種神氣?那時他……」

  「迪爾,先前那些人是他自己那邊的證人啊。」

  「哼,芬奇先生盤問梅耶拉和老尤厄爾時可不是那副模樣。口口聲聲叫人家『小夥子』,可又譏笑人家,每次人家回答,他就轉身看著陪審團……」

  「唉,迪爾,不管怎麼說,湯姆畢竟是黑人啊。」

  「我才不管什麼黑人自人的。這不合理,這樣對待黑人就是不台理。任何人也沒有權利用那種神態說話一真使我噁心。」

  「吉爾默先生就是那樣,迪爾,他總是那樣對待黑人。你還從來沒見過他真正對誰發脾氣。他呀,有時候……唉,今天,在我看來他還不怎麼凶呢。他們都是那樣對待黑人,我說的是大多數律師。」

  「芬奇先生不是那樣。」

  「不能拿他作例子,迪爾,他……」我極力在記憶裡搜索一句莫迫·阿特金森說過的尖刻的話,終於找到了:「他在審判廳裡與在大街上都一個樣。」

  「我不是指這個。」迪爾說。

  「我知道你是指什麼,孩子。」我們身後傳來一個聲音。我們以為是從樹上來的,但不是,是多爾佛斯·雷蒙德先生在說話。他在樹幹後面探頭看著我們。「你很容易動感情,那神態使你噁心,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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