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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


  Chapter10

  阿迪克斯身體很虛弱:他快五十歲了。我和傑姆問他為什麼這麼老,他說成家立業太晚;我們感到,這一點使得人們認為他缺乏能力和男子氣概。此起與我們年齡相仿的同學的父母來,他的年紀大得多。當同學們說起他們的爸爸時,我或傑姆對我們的爸爸卻沒有什麼可說的。

  傑姆是個橄欖球迷。阿迪克斯再累也會陪他玩。但打球時,如果傑姆抱住他要把他摔倒的話,阿迪克斯就說:「我太老了,受不了這個,孩子。」

  我們的爸爸什麼都不做。他在律師事務所工作,不是在雜貨店』他不是給縣裡開自動卸貨卡車的,不是縣司法官;他不幹農活,不在汽車間工作,也不幹什麼其他能夠令人羡慕的工作。

  除此之外,他還戴眼鏡。左眼幾乎完全瞎了,他說芬奇家族的人左眼都有毛病。每次要仔細看什麼東西時,他要扭過頭用右眼看。

  同學們的爸爸幹的事他都不幹:從不打獵,不玩撲克,不釣魚,不喝酒,不抽煙。他坐在客廳暈看書。

  儘管有這樣的性格,他並不象我們希望的那樣默默無聞:那一年,對他為湯姆·魯賓遜辯護一事,學校裡淡論紛紛,沒一句話是說他好的。和塞西爾·雅各布較量後,我決定採取罵不還口打不還手的策略。於是有人說斯各特·芬奇再不會打架了,她爸爸不讓她打。這並不完全對:我不會為阿迪克斯在外面打架,但家裡是私人場所。從遠房表兄弟算起,我淮都會打,決不手軟。舉例說吧,弗朗西斯·漢考克就知道這一點。

  阿迪克斯給我們氣搶時,不願意教我們怎麼打。因此,傑克叔叔教了我們點入門知識。他說阿迪克斯對槍不感興趣。有一天,阿迪克斯對傑姆說:「我希望你們在後院打罐頭盒,但我知道你們會去打鳥的。如果願意的話,你們可以把所有的藍背桎鳥都打下來,但記住,打死反舌鳥是一種罪惡。」

  聽阿迪克斯說幹某件事是罪惡,這是唯一的一次。我向莫迪小姐打聽了一下。

  「你爸爸說得對,」她說,「反舌鳥除了唱歌供我們欣賞外,不幹別的事。它們不到花園裡啄花,不在穀倉裡築巢。除了為我們盡情歌唱外,不幹別的。這就是為什麼打死反舌鳥是一種罪惡。」

  「莫迪小姐,這兒的街坊都老了,是嗎?」

  「他們在這個鎮建立以前就來了。」

  「不是的,我是說這條街上的人年紀都很老了。這附近只有我和傑姆兩個小孩。杜博斯太太快一百歲了,雷切爾小姐老了,你和阿迪克斯也老了。」

  「我不認為五十多歲就算很老,」莫迪小姐尖刻地回答,「我還沒有被人用車子推肴走,是不是?你爸爸也不是這樣。可我必須說,上帝把我那幢古老的、又大又陰森的房子燒掉,實在是做了件好事。我太老了,沒能力料理這麼大一幢房子……可能你說得對,瓊·路易斯,這附近的人年紀都犬了,你們周圍總是沒有什麼年輕人,是嗎?」

  「有的,學校裡有。」

  「我指的是年輕的成年人。你知道,你真有福氣。因為你爸爸這個年紀,你和傑姆得了不少好處。要是你爸爸才三十歲的話,你會發現生活完全不同。」

  「我當然會發現的。阿迪克斯什麼都幹不了……」

  「你會吃驚的,」莫迪小姐說,「他還很有活力呢。」

  「他能幹什麼?」

  「他可以幫助別人把遺囑立得無懈可擊,誰都別想在上面打主意。」

  「真的……」

  「你知道嗎,這個鎮上,他的跳棋下得最好?在莊園上我們還年輕的時候,阿迪克斯可以下贏河兩岸所有的人。」

  「天啊,莫迪小姐,我和傑姆每次都贏他。」

  「你們該知道,是他讓你們的。你知道他會吹單簧口琴嗎?」

  為這點小事還讚揚他,我更為他不好意恩了。

  「這……」她說。

  「這什麼,莫迪小姐?」

  「沒什麼。沒什麼了——我看儘管這樣你們也該為他感到驕傲呢。不是每個人都能吹單簧口琴的。好了,別擋住術匠的路。你最好回去吧,我要去看看杜鵑花了,不能照看你,木板會打著你的。」

  我回到後院,看見傑姆正一心一意地忙著打罐頭盒。放著周圍那麼多藍背桎鳥不打,專弄這玩意兒,我看有點傻。我回到前院,忙了兩個小時,在走廊上修建了一個複雜的軍事掩體,材料有一個輪胎,一個裝橘子用的板條箱,一個洗衣服用的籃子,走廊上的幾把椅子,還有傑姆給我的從裝爆米花盒上撕下來的一面小小的美國國旗。

  阿迪克斯回來吃飯時發現我正蹲著對著街對面瞄準。「你在瞄什麼?」

  「莫迪小姐的屁股。

  阿迪克斯轉過身去,看見我那大靶子正彎著腰看她的花草。他把帽子往腦後一推,朝街對面走去。「莫迪,」他喊起來,「我想我最好警告你,你的處藏很危險。」

  莫迪小姐直起腰朝我看了看。她說;「阿迪克斯,你是個機靈鬼。」

  阿迪克斯回來後叫我撤營。「別再讓我看見你用那枝槍瞄準任何人。」他說。

  要是我爸爸真的是個機靈鬼就好了。我試探了卡爾珀尼亞對這個問題的看法。「芬奇先生?噢,他會幹很多事。」

  「能幹什麼?」我問。

  卡爾珀尼亞搔搔腦袋。「這個,我不太清楚。」

  傑姆以強調的口氣問阿迪克斯他是否會代表衛理公會參加橄欖球比賽時,阿迪克斯說如果他去的話他會摔死的。他年紀大了,不能幹這種事了。衛理公會的教徒們正設法並錢償還修教堂時的抵押借款。他們向授理會挑戰,要和他們進行一場觸身法橄欖球賽。好象鎮上每個小孩的爸爸都將參加比賽,只有阿迪克斯例外。傑姆說他去都不想去,但他無論如何抵制不住橄欖球的誘惑。他悶悶不樂地與阿迪克斯和我站在場外,觀看塞西爾·雅各布的爸爸為浸禮會得分。

  一個星期六,我和傑姆決定帶著我們的氣槍出去轉轉,看能不能碰上只野兔或者松鼠。過了拉德利家的房子大約五百碼左右,我突然發現傑婀斜著眼看著街上的什麼東西。他的頭轉向一側,從眼角向外看著。

  「你在看什麼?」

  「那邊那條老狗。」他說。

  「那是老蒂姆·約翰遜嗎?」

  「是的。」

  蒂姆·約翰遜是哈裡·約翰遜的。哈裡住在鎮子南邊,開公共汽車跑莫比爾。蒂姆是條紅褐色的捕鳥獵犬,是梅科姆鎮挺逗人喜歡的狗。

  「它在幹什麼?」

  「不知道,我們最好回家去。」

  「傑姆,現在是二月份。」

  「我不管幾月,我要去告訴卡爾。」

  我們跑回去,沖進廚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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