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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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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 「我們關心你,哈裡。」 「你們關心我?」他哈哈大笑,笑得狠毒而堅定。「你們關心的不是我。你們關心的是你們的實驗準備,你們關心的是你們的科學方案,你們關心的是你們的跟蹤檢查,你們並不關心我。」 他變得激動而又憤怒。「如果你們必須報告說在許多年來觀察的許多病人中,有一個死了,因為他發了瘋,警察把他打死了,這豈不是在醫學雜誌上給自己抹黑。反映就會很糟。」 「哈裡——」 「我知道,」本森說。他伸出雙手。「我一小時前犯病了,然後醒來時,我看見我的指甲縫裡有血。血,我知道。」他盯著雙手,把手指彎曲起來看著指甲。隨後他摸摸繃帶。「手術應該是起作用的,」他說,「但它不在起作用。」 接著,他非常突然地哭了起來。他臉上毫無表情,但淚珠不斷地從他的臉頰上滾下來。「它不起作用,」他說,「我不明白,它不起作用……」 他又突然笑了。又是一次刺激。這次與上次的間隔不到一分鐘。她知道他在幾分鐘內會失去控制。 「我不想傷害任何人。」他說著開心地笑了。 她同情他。對發生的事情感到悲哀。「我理解,」她說,「我們回醫院吧。」 「不,不。」 「我和你一起去。我會一直和你在一起的。會好的。」 「別和我爭!」他猛地站起來,緊握雙拳,瞪眼望著她。「我不想聽——」他突然停止講話,但沒有笑。相反,他開始嗅著空氣。 「那是什麼氣味?」他說,「我恨這味道。是什麼?我恨它。你聽見了嗎?我恨它!」 他嗅著鼻子朝她走過去。他朝她伸出手來。 「哈裡……」 「我恨這感覺,」他說。 她從沙發上站起來走開,他笨拙地跟著她,兩隻手依然伸著。 「我不要這種感覺,我不要它,」他說。他不再嗅了。他完全處於一種迷睡狀態,朝她走過來。 「哈裡……」 他的臉上沒有表情,像一隻自動面具。他的手臂仍然朝她伸著。他朝她走過去的時候簡直就像是在夢遊。他行動遲緩,她能夠和他保持距離。 突然間,他拿起一隻笨重的玻璃煙灰缸朝她扔去。她身子一閃,煙灰缸砸在一扇大玻璃窗上,把玻璃砸得粉碎。 他朝她猛撲過去,笨拙地把她緊緊抱住。他用令入難以置信的力量死命抱她。「哈裡,」她氣吁吁他說,「哈裡。」她抬頭看看他的臉,只見他仍是毫無表情。 她用膝蓋猛頂他的下身。 他哼了一聲鬆開手,彎腰咳個不停。她從他身邊跑開,拿起電話筒,撥通接線員。本森仍彎著腰在咳嗽。 「接線員。」 「接線員,幫我接警察。… 「你要貝弗利山警察,還是洛杉磯警察?」 「都行!」 「嗯,那你要哪一個——」 她丟下電話。本森又邁著大步走過來了。她聽到接線員輕微的聲音在喊:「喂,喂……」 本森拉斷電話,朝背後把它扔到房間的另一頭。他抓起一隻落地檯燈,把它倒拿著,從這邊揮到那邊,揮出一條刷刷作響的弧線。她立即低頭避開燈座,只覺得從這沉重的金屬燈座飛出了一股急速的氣流。如果砸到她,她就沒命了,肯定把她砸死,這迫使她採取行動。 她朝廚房奔去,本森丟下燈座追過去。她拉開抽屜找刀子,可只找到一把小小的水果刀。見鬼,她的大刀子到哪裡去了? 本森追進廚房,她盲目地把一隻罐子向他擲去。罐子當的一聲擊在他的膝蓋上。他繼續朝前走來。 她不受干擾的那部分腦子還在轉動,告訴她她犯了一個大錯誤,告訴她廚房裡有樣東西她可以用。但是什麼呢? 本森的雙手圍住了她的脖子,卡得她上氣不接下氣。她抓住他的手腕,想把它們拉開。她抬腿往上踢,可他扭身躲閃,接著把她的背壓在櫥櫃上,用力頂住。 她無法動彈,無法呼吸。她開始看見眼前一個個藍點子在亂飛,她的肺渴望著空氣。 她伸手沿櫥櫃摸過去,想抓樣東西,隨便什麼東西,只要能用來打擊他,可她什麼也沒有碰到。 廚房…… 她發瘋似地揮舞雙手,她碰到了洗碗機的門把,碰到了爐子的手把,這些是她廚房裡的機器。 她的眼前變成了一片淺綠色,藍點子越來越大,在她眼前令人厭惡地飛舞。她要死在廚房裡了。 廚房,廚房,廚房裡的危險。就在她失去知覺的一刹那,有個念頭在她腦子裡一閃而過。 微波爐。 她的眼睛已看不清什麼。世界成了灰濛濛的一片,但她還有感覺。她的手指觸到了爐子的金屬,爐門的玻璃,接著向上……向上到控制鍵……她轉動開關…… 本森一聲尖叫。 卡著她脖子的手鬆開了,她癱倒在地板上。本森在尖叫,可怕的痛苦的尖叫。她的視力慢慢恢復過來,她看見了他。他站在她身旁,兩手抱住頭在尖叫。 她躺在地板上,大口大口地喘氣,他根本沒去注意她。他不停地扭動身體,雙手抱頭,像一隻受傷的動物嚎叫著。接著,他吼叫著沖出房間。 她平靜地、輕鬆地慢慢失去了知覺。 第16章 青腫愈來愈明顯——在她脖子兩邊形成了長長的淡紫色的條痕。她對著鏡子,輕輕地摸摸這條傷痕。 「他什麼時候離開的?」安德斯說。他站在洗澡間的門口望著她。 「我不清楚。大約是我暈過去的時候。」 他回頭朝起居室看看。「那邊真是一團糟。」 「我想是的吧。」 「他為什麼要襲擊你?」 「他發作了。」 「可你是他的醫生——」 「那沒有關係,」她說,「他發作的時候是完全失控的,他在發作時會把自己的孩子也殺死。聽說有人就做過這樣的事。」 安德斯疑惑地皺皺眉頭。她能想像他對於這種事情的疑惑不解。除非你親眼目睹ADL病人的發作,否則你無法理解襲擊所表現出的不合理性和殘忍的暴力。這是完全超越一切正常的生活經歷的,沒有任何其它東西像它一樣,可以與之相比或和它相似。 「嗯,」安德斯終於說,「可他沒有殺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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