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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六


  「是的,我推測是金屬的東西,比如開信封用的鈍口刀或金屬尺或起子,諸如此類的東西。但真正有意思的是,」醫生接著說,「出現在這兒的現象。」他指著姑娘的左臂,左臂伸直在床上,已被捅得不成樣子。「你瞧,他捅了她的肚子,然後捅她的手臂,有規則地由裡向外捅,連續不斷地捅。現在請注意,他捅完手臂繼續往下捅,你可以看到床單和毯子上被戳破的一個個口子。它們呈一條直線向外延伸。」

  他指著那些口子。

  「好了,」醫生說,「用我這個行當的話來說,那是持續行為症。自動連續的無意義的動作,好像他是某種機器,不停地轉動著,轉動著……」

  「不錯,」羅斯說。

  「我們推測,」醫生說,「這可能是某種迷睡或發作狀態。不過我們不知道是器官性的還是功能性的,是自發的還是人為誘發的。由於那姑娘隨便讓他進入公寓,這種迷睡般的狀態只能是後來才發生的。」

  羅斯意識到驗屍官的這位手下在賣弄學問。這使她十分惱火,現在可不是玩福爾摩斯把戲的時候。

  安德斯把金屬的身份識別牌交給她。「我們按慣例進行調查的時候,」他說,「發現了這個。」

  羅斯把手裡的身份識別牌翻了個身。

  我帶有一隻移植的原子能協調器,直接的身體損傷或明火會使其密封艙破裂並釋放出有害物質。如發生事故或死亡,請打電話給神經精神病研究室,(213)652一1134

  「就是在那時候,我們打電話給你的,」安德斯說。他仔細地端詳著羅斯。「我們對你毫無隱瞞,」他說,「現在輪到你說了。」

  「他叫哈裡·本森,」她說,「他三十四歲,患有無抑制傷害綜合症。」

  醫生打了個榧子。「我敢打賭,絕對是ADL。」

  「什麼是無抑制傷害綜合症?」安德斯說,「ADL又是什麼?」

  就在這時,一個便衣警察從起居室走進來。「我們已從指紋上獲得線索,」他說,「指紋竟然被列入了國防部的數據庫。這傢伙自1968年至今一直擁有秘密許可證。他的名字叫哈裡·本森,住在洛杉磯。」

  「什麼許可證?」安德斯說。

  「也許是計算機工作的許可證,」羅斯說。

  「那就對了,」便衣警察說,「三年,秘密的計算機研究。」

  安德斯做著記錄。「他們有他的血型嗎?」

  「有,上面列著的血型是AO。」

  羅斯朝醫生轉過身去。「關於那姑娘你有什麼消息?」

  「她叫多麗絲·布蘭克弗特,藝名安吉拉·布萊克,二十六歲,是六周前往進這幢樓的。」

  「她是幹什麼的?」

  「跳舞的。」

  羅斯點點頭。

  安德斯說:「那有什麼特別的意義嗎?」

  「他對跳舞的人有一種病態的懼怕。」

  「他對她們著迷嗎?」

  「既著迷又討厭,」她說,「很複雜。」

  他好奇地看著她。他是不是覺得她在騙他?

  「他患有某種發作性疾病?」

  「是的。」

  安德斯做著記錄。「我到時需要你解釋一下,」他說。

  「當然可以。」

  「還要相貌描述,照片——」

  「這些我都能滿足你。」

  「——越早越好。」

  她點點頭。早些時候要把警察拒之門外並拒絕同他們合作的那種衝動現在已煙消雲散。她一直盯著那姑娘被砸扁的頭,她能想像出襲擊的突然和兇猛。

  她看看手錶。「現在七點半了,」她說,「我要回醫院去。可我順便要回家去一趟,洗洗再換身衣服。你可以在我那裡等或者在醫院等我。」

  「我在你那裡等你,」安德斯說,「我這裡大概二十分鐘之後結束。」

  「那好吧。」她說完把地址遞給了他。

  第15章

  淋浴的感覺好極了,熱水像細細的針刺在她光滑的皮膚上。她放鬆身體,閉上眼睛,呼吸著蒸汽。她從來就喜歡淋浴,儘管她知道這是男人的洗法。男人洗淋浴,女人洗盆浴。拉穆斯醫生有一次曾說起過這事,她認為那簡直是胡說八道。形式制定出來就是為了要把它們打破,她是個獨特的人。

  後來她發現淋浴可被用來治療精神分裂症患者。他們有時會因為交替噴出的熱水和冷水而平靜下來。

  「那麼你認為你是得了精神分裂症了?」拉穆斯曾這樣問過並盡情地笑過。他不常笑,有時候她想逗他笑,但通常並不成功。

  她關掉淋浴,從浴缸裡爬出來,裹上一條浴巾。她抹去洗澡問鏡子上的蒸汽,望著鏡子裡的身影。「你真難看。」她說著點了點頭,鏡子裡的她也點了點頭,淋浴把她眼睛上的化妝沖走了,這是她唯一化妝的地方。她的眼睛現在看上去小了,而且因為勞累顯得無精打采。她今天什麼時候該與拉穆斯醫生碰頭?是今天嗎?

  今天到底是星期幾?她定神想了想才記起來今天是星期五。她至少有二十四小時沒睡覺了,她現在又有了不睡覺後出現的那些症狀——她記得當實習醫生時才有過。胃裡一陣陣發酸,渾身隱隱作痛,腦子反應有點遲鈍糊塗。這種感覺真是可怕。

  她知道這種感覺會如何發展下去。再過四五個鐘頭,她便會開始做有關睡覺的白日夢,她會想像出一張床以及她躺上席夢思的那種柔軟的感覺,她會開始不停地想著那種陪伴睡眠而來的奇妙感覺。

  她希望他們不久便能找到本森。鏡子又蒙上了一層水蒸氣,她打開洗澡間的門透透涼氣,接著在鏡子上擦乾淨一塊。她正要再次化妝,這時門鈴響了。

  一定是安德斯。她沒有鎖前門。「門開著,」她叫道,然後繼續化牧。她畫好了一隻眼,在畫第二隻眼前略停了片刻。「你要喝咖啡。只需在廚房燒點水就行了,」她說。

  她畫好了另一隻眼,把裹在身上的浴巾緊了緊,朝過道探出身來。「你需要的那些東西都看見了嗎?」,她大聲說。

  哈裡·本森站在過道裡。「早上好,羅斯醫生,」他說。他說話的聲音很愉快。「希望我的到來不會給你帶來不便。」真是奇怪,她感到非常恐懼。他伸出手來,她握了握,幾乎沒有意識到這個動作。她滿腦子是恐懼。她為什麼要害怕,她很熟悉這個人,以前曾好多次和他單獨在一起,可從未害怕過。害怕的部分原因是吃驚,吃驚地發現他就在眼前。還有個原因是不相稱的情景:她立即想到了浴巾和她還沒擦乾的光光的大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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