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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四


  她的話被臥室中傳來的一個男人的聲音打斷了。「貝蒂?」

  保羅瞪著她,而她卻看到一邊去,並且噘著嘴。他朝著臥室走過去,但是她伸手把他攔住。「保羅,」她急急忙忙地說。「對我們兩人中任何一位,事情都行不通。如果我能夠早一點看這些信……」她聳聳肩。「我們幾乎不瞭解彼此。我們想要擁有不同的東西,不同的生活。」

  他簡直愣住了而說不出話來。在他能夠回過神來之前,那個男人又在大喊,「是誰呀,貝蒂?」

  這簡直是個差勁的笑話。他拋下他所遇到的最好的女人于不顧,一路迢迢,為的是要證明他可以做個忠實的好老公,故意努力使婚姻和諧……到頭來僅僅發現她早就十分相信他們並不相知相屬,所以她已經與另外一個人搞三搞四。

  「我甚至於不喜歡狗。」她哀號著,他則經過她身邊走入臥室。

  一個赤裸裸的男人從床上跳起來,伸手去抓他可以找來遮住光光胯部的第一件東西——結果抓到的是屬￿貝蒂的阿米斯特唱片的封套。保羅眨眨眼,不知道他是否還在做夢。他的目光由唱片套上面阿米斯特的照片移到那個男人的臉上,明白了它們屬￿同一個人。

  「事情並非看到的那個樣子。」阿米斯特緊張地說。

  他搖搖頭,不太相信他眼見的事。「阿米斯特?」

  阿米斯特避開保羅,並且抓他的衣服。

  貝蒂走過來站在保羅與阿米斯特兩人中間。「保羅,拜託,聽我說,」她斷然地說。「我們想要的東西各走極端。對我來說,事情永遠都不會走得通。」

  她已經十分公開地將他一向對他自己的想法作了個總結。但是事情那樣多而無法承受。他曾想他們可以試一試將事情理順。難道說這樣做,事情不就行得通嗎?他卻從來都沒有想到他們只要將指頭一捺,就可以將他們的婚姻弄得煙消雲散。

  「我會變得慘兮兮的。」她說。

  突然間,他非常生氣。「我一路辛苦地趕回來——」

  「你沒有槍吧,對不對?」阿米斯特問,一面手忙腳亂地想把他的褲子穿上。

  保羅怒視著貝蒂。在決定放棄他及將他像昨天的舊報紙一樣丟掉之前,她至少可以與他商量商量這件事。「我是準備試一試。」他為她並不想多盡一分力,氣得不得了,撿起了阿米斯特的一隻鞋把它砸到牆上。

  「保羅,不要做任何瘋狂的事。」她警告著。

  「我會走,」阿米斯特使他安心。「我只要拿我的東西。」他想擠過保羅的身邊到門口去。連想都不想他正在做什麼與為什麼要做,保羅就抓住了阿米斯特的手臂。「不要打我!」阿米斯特大叫,簡直就嚇呆了。

  不,當然不,他搖搖頭。「我才不要打你。」他放開阿米斯特的手臂,阿米斯特手臂下夾著一捆衣服,仍然赤身露體,像閃電一樣溜到了門外。

  他依然覺得迷迷糊糊,不確定這兒發生了什麼事。他想問她,愛情怎麼說?他們所許下的海誓山盟,以及兩人共享的美好時光又怎麼說?他並不是條褲子,可以試穿,並且因為它不合身而可以退還給商店。

  「貝蒂。」他要找個方式來解釋他的感受。

  她從抽屜裡拿出來一張紙,把紙交給他。「保羅,我們還是可以做朋友。」她說。

  「朋友?」

  「我認為取消婚約會是最容易辦的。」她指著那張紙下首空著的一行地方。「你只要在上面簽個字就行了。」

  他想要看清楚文件上的字句,但是他似乎無法集中他的目光。她是在什麼時候申請宣告取消婚約的?是她打電話給史溫尼,請這位老闆給他一個更大的銷售地盤的同一天嗎?她不再想當他的老婆。他又會煩惱孤家寡人,沒有家庭,也沒有個家,所有的事情都發生得太快了。

  「保羅,我很抱歉。」她靜靜地說。

  他相信她的話,但是抱歉並不能讓他好過一點。

  阿米斯特因為急急忙忙逃離現場,所以將房門弄得大開。保羅拿起旅行袋,懶得多說一句話,即使是再見也懶得說,便走了出去。他走下樓梯,不知道下一步做什麼。他省下了一點錢,足夠讓他逍遙一兩個星期然後回頭去工作,因此他大概可以過得去。如果他真的小心一點,他甚至可以辭掉他的工作,利用時間去找個新工作。他只要能找個地方待下來就行了。

  但是只要他一直帶著宣告取消婚約的聲明,使沒有任何人對他提出任何要求。他可以隨心所欲,想做什麼便做什麼。全部的可能性突然間在他面前展開,寬闊無限。像是他童年時期的西間草原。

  「保羅。」貝蒂由她公寓的窗口探出頭來。阿米斯特由她的肩頭那裡向外偷窺。

  「保羅?你還好吧?」她問著。

  他讓他的肺充滿自海洋上吹過來的清晨新鮮空氣。對他們而言事情無法行得通,但是他永遠都不會承認他們犯了錯。他會在四周遊蕩,可憐兮兮他設法朝好處想,而不去面對真相。或者貝蒂已經在今天早上給了他一個教訓:戰火下的勇敢會有許多不同的表現。

  「嗯,我很好。」他抬頭對著她微笑。

  也甚至不喜歡狗。好吧,她在他們結婚之前為什麼不那樣說呢?

  他認為他看見她的眼中有一絲悔意,或者那只是急於想回到床上與阿米斯特鬼混。「再見啦。」她說。

  他朝著她揮動取消婚約的文件,它使他由終身單獨監禁中得到了緩刑。接著他就出發朝山下走去,吹著口哨並看著日出,若是運氣好,他在傍晚之前就可以抵達努貝斯。不對,他矯正他自己。這不是運氣不運氣的問題。這是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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