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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二


  保羅與維多利亞因為亞伯多突如其來,態度作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而弄得傻住了,沒法子做任何事,只有目瞪口呆地看著他。

  維多利亞先回過神來。「爸!」她大叫著。

  「什麼事?」他咯咯地笑起來。「難道說我不可以引以為榮嗎?」

  她瞪著他。像往常一樣,他都是根據他提的條件以及在僅僅適他的意的時候,他才很晚的轉個彎。保羅由他的肩頭看到開往舊金山的長途巴士,現在正要離站。

  科特芮神父根本不知道在他面前展開的這場戲,他是完全單純地為這個消息感到高興。「這是個受到祝福的意外驚喜。恭喜恭喜,維多利亞!」

  「謝謝你,神父。」她軟弱地說。

  「我給予她首次的聖餐」,科特芮神父告訴保羅。「我常常想我可以為她主持婚禮。」

  「你會的。」亞伯多拍拍保羅的背。「市政廳不是一個可供你結婚宣誓的適當地方。也不適合我的獨生女。」他將雙手放在嘴的兩側,向群眾大喊,要把廣場中的混亂壓下來。當嘈雜聲多少降低一點時,他對著群眾大叫。「今天在神的眼前,我送我的女兒出嫁。如果你們不到場,我就一定會將它當作是對我個人的侮辱。你們全體都已受到了邀請。」

  歡樂的人群中響起一陣叫好聲。倒入杯中的酒更多了:為了慶祝這一對年輕人,另一巡敬酒開始了。

  「你為什麼要這樣做?」維多利亞逼問著,而科特芮神父走開去品另一瓶酒了。

  亞伯多咯咯地笑。今天他可真是快樂。去年他的全部辛苦都得到了報償。葡萄都像能記得的那樣香甜、豐盛。他愛他的老婆,而他也願維多利亞能夠享受到他與瑪麗同樣的生活樂趣。她的少年郎已經證明他自己是個苦幹的人。或者,假以時日,他甚至於可能變得不太像個外鄉人。

  「一個人可以改變他的心意,難道說不行嗎?」他愉快地回答著維多利亞提的問題。

  在她能說任何其他的話之前,他就被一些祝賀的朋友迅速拖走敬酒與祝賀去了。

  保羅與維多利亞盯著彼此。「我們一定得告訴他們。」

  她搖搖頭。「我必須告訴他們。我無法再讓你為我忍受這種折磨。我現在不害怕了。如果他們不愛我——」她摸摸她的肚子。——「愛我們,那就是他們的損失。有人會,我現在明白了。」

  她無力地笑著,用手碰碰他的手,她眼中表達的情意比她用言語表達的要多得多。

  「喂。」他從他的襯衫上扯下一枚勳章,把它交給她。「送給寶寶一件小禮物。」

  她摸摸那金屬做的橫條。「你是怎麼樣得到的?」

  「在炮火下發揮勇氣。」他說,他將她的手合起來將勳章包住,然後握緊手,把他的拳頭放在她的拳頭上。他們一起站在那裡,在那麼多人群當中獨自相處。他們不言不語,甚至幾乎都不呼吸,彼此都在想對方在想什麼。

  「維多利亞!」瑪麗隔著廣場大聲喊。

  維多利亞挪開注視保羅的目光,眺望著她的母親。瑪麗正被她的一群朋友圍住,而她們顯然急於要找新娘的麻煩。她正揮動著雙臂,叫著「維多利亞!」

  「我最好是把這件事擺平。」維多利亞說,但是她無法移動腳步。自他身邊將她自己拉開,等於是撕裂了她的芳心。

  「保羅·沙頓,你是我所知的最值得崇敬的人。」她低語著。

  她用手臂抱住他、熱烈地吻他。一個又長、又深,充滿了她對鎖在她心中無限熱情的吻。這個吻是給她自己也給他的禮物,幫助她找到勇氣而將她童年的恐懼拋到腦後。

  然後就像她吻他一樣的突如其來,她放開了手,並且跑著去找她的家人。

  把事情告訴他們,比她想像的容易,也比她想像的困難。最難的部分是要使他們停止嘰嘰喳喳交談那些非要在傍晚之前做完,以便他們舉行合適的婚禮的所有大小事情。他們因為聽到亞伯多的決定,興奮得不得了,因此根本沒有人會聽她宣佈不舉行任何婚禮了。

  瑪麗與桂黛彼此忙著講悄悄話。說她們早知道亞伯多的心會軟下來的,佩卓大爺正在對他的孫子吹牛,說舉行這場婚禮全都是他的功勞。因為若是沒有他打邊鼓,這對情人會始終居於劣勢。亞伯多因為他作的決定正沾沾自喜,並且接受每個走過的人恭喜祝賀。

  維多利亞的眼淚奪眶而出,至少引起他們注意到她。瑪麗嘖嘖地表示愛憐,說她在婚禮舉行之前心神不寧,並且說在她女兒舉行的這一天太緊張,結果她差一點將婚禮取消了。亞伯多不相信地哼了一哼,說他記得的事完全大不相同,在這個時候維多利亞幾乎對自己為何要表明心跡真的是要絕望了。

  終於,她用非常小的聲音說她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訴他們,拜託,他們能不能靜一靜,一分鐘也成。在他們四周大家都在跳舞、歡笑、吃吃喝喝。她的家人正得意地望著她。她毫無辦法而只有說,她很抱歉,比他們所知的還要抱歉,但是她懷了孕,保羅並不是那位做父親的人,而且她也不能嫁給他,因為他早已經同別人結過婚。

  她輪流將他們每個人看一下,沒錯,她感到羞慚,而且更糟的是,她恨自己使他們失望。但是為了她懷的寶寶,她不會慚愧得去上吊而結束她的餘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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