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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


  第6章

  「亞伯多!」瑪麗朝她的丈夫勾勾指頭。他已經下樓朝他的臥室走去。「亞伯多!」她又悄悄地喊,揮手指揮他進入維多利亞的臥室。

  臥室仍然很像是一個年輕女孩子的房間,裡面擺滿了她童年時期的紀念品:用絨毛制的填充動物——有些因為喜愛而弄得纖維都磨損得稀疏了,維多利亞馬術表演的彩帶;高中時期因為品行端正、學業優良而贏得的所有獎品;她的書本與照片。還有她窄窄的單人床。

  一看到他的房間已關上了門,他的睡衣擱在椅子上,又看到瑪麗早已穿上睡袍準備就寢,他馬上明白他的老婆想幹什麼。「不行!」他抗議著。

  瑪麗點頭表示行。她將他拖入房中再關上門。

  他的老婆是位了不起的女人,但是有時候做起事來「秀逗」……大膽。這個傍晚他已經因為對他們的客人——他女兒的丈夫表現粗魯,被他母親訓斥了一頓,說他行為舉止像個小娃兒。

  正是那些話使他十分憤怒。看到維多利亞離席尾隨保羅·沙頓而去,他氣得七孔生煙。不過,他還是將餐用完,為的向他的妻子與母親證明即使是家中有個外國郎,他仍舊會像平常一樣的過日子。

  他在房間裡走來走去,對瑪麗發脾氣。「首先他進入我的屋子偷走我的女兒。現在他還佔用我的床?不行!」

  他大步向門口走去。「不行!」

  瑪麗先一步搶到門口,攔住他的路。「Querido(親愛的),」她說,她的聲音柔情萬千。「你不想看到這種事,但是你的女兒已經是位婦人。而你說有人偷走了她,還不如說你偷了我。難道你忘了嗎?」她問著,並且用他特別喜愛的方式摸摸他的嘴唇。「在我父親的屋子裡,星光下的小房?」

  她用手摸他的胸口,他禁不住一笑。他認得她秀目中的眼神,使人想起很久以前的激情。它仍在燃燒,她像八月一般的炎熱。

  他們結識的時候,她時當十七妙齡,剛在巴黎一家修道院完成學業。他是到黑西哥參觀,與一位叔伯輩住在一起,這個人是瑪麗的雙親的朋友。當時他二十四歲,是個出身釀酒世家的獨生子,一個前途無量的年輕人。

  他們的婚姻並非奉父母之命,不過也可以說得上是的,因為雙方家庭對此一匹配都很樂意。儘管瑪麗受過修道院的教育,微笑時有幾分矜持,但她還是是明明白白表示想做亞伯多妻子。很難說清楚到底是誰追求誰。

  「我規規矩矩地向你求婚。十分尊重。他算老幾?他是個無名小卒!」他說,他對她的撫摸有著回應,怒氣時起時落。

  她像貓一樣,把臉在他胸口摩來擦去,並且輕輕地說,「他是她挑的。而她又是我們的女兒。她是由我們這裡學會如何做人的。如果我們對她沒有信心,那麼我們對我們自己又如何能有信心。」

  她的邏輯不容有所辯論。她的手同嘴都是對於享樂的邀請,他從來都無法拒絕。他解開她睡袍最上面的鈕鋥,吻著她的頸窩。

  他的手指移到第二粒鈕扣,被她用手按住了。「先去向他們道個晚安,」她喃喃地說。「如此一來他們上床了就不會認為你對他們還餘怒未息。」

  「但是我現在對他還很生氣!」他說,一面微笑,一面撫弄她的秀髮。

  「你應該多笑笑。你微笑時真是俊得很,」她溫柔地說。

  她用指尖碰碰他的臉,然後停留在他的嘴唇上。他移得更近一點;可是她搖頭,不行,還不行。她用潤濕的嘴對馬上即將來臨的事許下承諾。然後她打開房門,閃到一旁,這樣子他就可以去同他的女兒講和。

  維多利亞抗議又抗議之後,他們終於想出辦法來了,她單獨睡在她雙親的床上,保羅用個臨時弄好的鋪蓋卷在地板上睡。保羅讓她放心,說戰爭期間他為了出任務,成周成月地在更糟的住宿環境中睡過。他這樣只有使她更加內疚,因為他得在又冷又硬的地面上另外過一夜。

  她望著他們在地板上鋪的毛毯、被單與枕頭,取下她的髮夾,開始梳頭,就像她每夜就寢之前所做的一樣。只有昨夜例外,一想到這裡,她的手也就停在半空不動了,從她回到空蕩蕩的公寓,發現湯姆留的條子,才僅僅過了二十四個鐘頭嗎?

  她覺得好像從那個時候到現在她已經過了一生似的,而她還由一個小女孩變成了婦人,頂撞她的父親,以及遇到世間心地最好、人品最棒的男人。這個人正坐在床沿寫信,這封信後來還會為他惹麻煩,讓人家以為他是個不負責的無賴。

  她奮力壓下衝動,並未放下發梳,跑過大廳去找她的父母,並且大呼大叫「你們根本不瞭解他!保羅不是該責備的人。他只不過設法幫助我脫困而已!」但是若想到保羅·沙頓是他們的女婿就讓他們難以習慣,那麼真相便根本不可能為他們接受。而終她一生,她都必須與她的謊言及那樁事實同起同坐。這件事實就是:她碰巧在火車上邂逅了一位男士,而他願意為他幾乎不認識的一個女人赴湯蹈火。

  她歎口氣,一面開始卸裝。他似乎想再度使她安心,說道:「一旦你的家人看到這封信,你便會清清白白了。我名譽掃地,但是那又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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