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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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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長途巴士一路顛簸,順著單行道向前行駛,通過起伏有致的牧地。點綴著牧地的大小池塘,在午後的陽光下都閃閃發光。成群的乳牛在懶洋洋地嚼食著供它們過冬的大捆大捆乾草。長途巴士經過時,攪起了路上的碎石子,騎在馬上的男人都回頭張望。他們的狗都汪汪狂吠,發出警告,即使車子的引擎雷鳴,也奈不住犬吠聲。吠聲警告:走開。此地對陌生人概不歡迎。 每隔幾裡公路便被一條泥濘小徑貫穿,小徑寬得可以讓曳引機通過。在這種距離下,保羅偶爾會看到小徑盡頭的一幢農舍,小孩子在它前面遊玩。有一次,他看到一位婦女在曬衣繩上晾曬床單;他認為她停下來向著長途巴士車揮手,不過他沒有什麼把握。一群男孩,肩上打著釣魚竿,跳跳蹦蹦地走過。他們順著路向前走,一面大聲笑著,嚼食口香糖。他們看起來非常逍遙,他真想跳下長途巴士加入他們。 雖然車窗已儘量開大,可是空氣沉悶,一點兒微風也很少帶來舒張。他發現自己一直點頭,於是硬撐著不要打盹兒,因為他想要保持清醒,免得那位女郎要開口時沒人聆聽。但是,不管他安著什麼好心,熱氣仍然壓住了他,他迷迷糊糊,很不安穩地睡著了。 他突然被驚醒了,原來長途巴士在中途的某個地方停下來,要搭載一兩位乘客。他迅速地向走道對面一瞥,看到那位女郎還在車上,他放了心。她正凝視窗外,她的書放在膝上,並沒有打開來閱讀。 他覺得四肢僵硬、口幹,想有一瓶汽水清清喉中的沙塵。他望一下手錶,知道還要一兩個鐘頭才能抵達薩卡曼多。他不知道那位女郎什麼時候下車,也不知道她是否會在道別之前再對他談談有關她自己的任何事。 兩位新乘客笨重地走過走道,邊走邊斜眼看身旁的婦女。保羅心不在焉地看他們通過。他在軍中看過太多這樣的傢伙——討厭的鄉巴佬,他們別無長才而只知道找人打架、惹是生非。這兩個人看上去像農夫,可是他閱人多矣,知道許多人都是在城市裡長大,但仍舊粗魯無知。 他的眼睛動一下又閉起來了,可是那兩人中有一個在那位女郎面前停下來時,他陡地注意到了。 「這個位子有人坐嗎?」那個人問道,一面向他的朋友露骨地擠眉弄眼。 她抬頭看他,搖頭表示位子沒人坐,然後繼續眺望窗外。 那個人在她身旁座位坐了下來,他的朋友便坐在他後面的座位上,傾著身子看這場好戲。 那個人拍拍女郎的手臂。「好啦,你混得怎麼樣?」 他沒有得到反應,便轉個身對著他的朋友傻笑。然後他身子一轉,他的臉隔那女郎便只差幾寸遠。 「我叫比爾,」他說,仍在傻笑。「這是我的哥兒們,赫曼。 你是……」 女郎一寸寸靠近窗子。「沒興趣。」她說,幾乎都不看他一眼。 比爾哈哈大笑。「以前我也有個馬子,老是說她沒有興趣。但是她的真意並非如此。」他戳戳他朋友的肋骨。「是不是?赫曼。」 赫曼同意咯咯地笑。「千真萬確並非如此。」 「她搞清楚我的時候就不是如此了。」比爾大聲地宣佈。他更靠近女郎,把他的手臂掛在座位上,差不多要放在她肩上了。 「不要鬧了!」她說,人坐得筆筆直直免得他碰她。受到赫曼笑聲的鼓勵,比爾再度將身子朝她靠過去。「噢,得了吧。只不過是樂一樂。」 保羅本來希望這個人很快就失掉興趣而放過女郎,可是他現在看出來這兩個人正蠢蠢欲動找樂子。 「老哥們,」他說,語調平靜而蘊藏著力量,「這位女士不想讓人煩她。」 比爾轉了個身,將手指伸到保羅鼻子下面。「喂,」他開始咆哮。「你要保住你的身體,便不要插嘴免得鼻子被打斷,屎蛋。」 一股腎上腺素流遍他的全身,但是他並不畏縮。比爾是個恃強淩弱的傢伙,顯然要找人打架。他色厲內荏,會求人給他一個教訓才知道如何去研讀一位女士。保羅就準備給他這個教訓。少年時候他一直就是個瘦排骨,沒有防禦能力,是個天生的標靶,大個子的孩子都把他用來練拳。軍方使他練得很強悍,訓練他與敵人作肉搏戰。這些敵人的兇猛,比爾想都想不出來。 雖然他寧願和平地解決這場爭端;不過,如果他被逼出手,他也準備一下子擺平比爾與他的哥兒們。「不要煩她吧!」 他說,他的聲音仍然平靜及有節制。 比爾的面孔因憤怒而變得通紅。他額頭中間的一道筋脈跳動著,他起身走過來,顯然想抓住保羅的襯衫前襟。 他甚至還沒有靠近,保羅就已經像手榴彈一樣從座位上跳起來,將他的經驗豐富百戰老兵的全部訓練表現出來。他撲向比爾,抓住他的手臂,扭到他的背後。比爾痛得哇哇亂叫,拼命想掙脫保羅的掌握,可是保羅太強壯了,他簡直無可奈何。 半秒鐘後赫曼站起來,緊握雙拳朝保羅沖去。保羅向後一退,赫曼就失去平衡,這一下子保羅正中下懷。他抓住比爾的後頸,把他的頭往前一送。保羅的目標準確得要命,比爾的額頭撞上了赫曼的鼻樑。保羅聽到一聲脆響,那兩個人一齊痛嚎起來。保羅鬆手放開了比爾,他雙手捧著他的頭,同時赫曼彎著身子,一隻巴掌護著他那打斷鼻樑,正在流血的鼻子。 長途巴士吱吱地響著停了下來。司機站起身來,兩手按著臀部,讓乘客明白直到三個搗蛋鬼滾下車去,否則誰也別想長途巴士會駛往任何地點。那位女郎力圖解釋保羅是個英雄,可是司機毫無興趣。她開車有一定路線,有一定的日程。她不能容忍打架、喝酒或是罵人。而她絕對不想去擦拭地板上的血跡。她一再說:她要他們下車。要讓人知道她講話當真,她大步走到走道上,抓起保羅的旅行袋,把它丟在馬路上。 比爾與赫曼為了面子裝著不服。不過他倆已經遭到修理,由其他乘客的憤怒表情得知他倆除了離去別無選擇,不然可能再挨一頓揍。保羅不甘願地跟隨在他們後面下車,邊向著司機訴說他是見義勇為。他只不過是做一位紳士所應該做的事,挺身保衛一位女士,維持長途巴士上的安全與秩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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