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外國文學 > 英雄艾文荷 | 上頁 下頁 |
一二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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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敬的神父,」艾文荷說,「請你讓馬爾金立刻作好準備,還命令葛四拿著我的武器跟我一起上路。」 「不過,我的老弟啊,」長老說,「你得記住,馬爾金可是跟它的主人一樣,對打仗一竅不通的,我不能保證,它對你那身盔甲和它的重量會毫不在乎。哦,說真的,馬爾金是有頭腦的牲口,對任何過重的負擔,它不會逆來順受。有一次我向聖比斯修道院的神父借了一部《知識大全》,它見了,硬是站在大門口一步也不肯挪動,直到我把這一大部書換成了我的小祈禱書,它才動身。」 「請放心,神父,」艾文荷說,「我不會讓它負擔太重的;不過,如果它跟我鬧彆扭,大約它是非吃虧不可的。」 他作出這回答時,葛四正在他的後跟上扣緊一對鍍金大踢馬刺,它們足以讓任何不安分的馬相信,只有一切順從它的騎士的意願,才是最安全的辦法。 踢馬刺上的齒輪又長又尖,艾文荷的後跟現在裝上了這武器,那位忠厚的長老不禁為自己的好意後悔莫及,趕緊喊道:「哦,且慢,我的好老弟,我想起來了,我的馬爾金是受不了踢馬刺的。你還是稍等一下好,我讓人把我們管事那匹母馬從田莊上給你送來,那不過一個多鐘頭的事,它聽話,冬天給我們運柴火,要它拉多重就多重,又不用吃小麥。」 「多謝你啦,尊敬的神父,不過還是維持原來的安排好,因為我看到,馬爾金已給牽到大門口了。葛四會給我背盔甲,至於其他,你只管放心,我不會壓壞馬爾金的背脊,它也不會跟我鬧彆扭的。現在,再見!」 於是艾文荷不顧傷勢,飛快地跑下臺階,奔向那匹西班牙小馬,想儘快擺脫長老的糾纏,免得他拖著衰老肥胖的身子,儘量緊跟在他旁邊,一會兒為馬爾金唱讚歌,一會兒提醒騎士千萬小心,別讓馬受到傷害。 「它跟小姑娘一樣,正處在最需要關心的時期哪,」老人說,為自己的打趣哈哈直笑,「它還不足十五歲呢。」 可是艾文荷一心在盤算別的事,沒有工夫跟長者討論馬的步子,對他鄭重其事的告戒和詼諧的說笑也沒有聽到,一下子跳上了馬背,吩咐他的扈從(葛四現在便這麼稱呼自己)緊緊跟著,隨即沿著黑甲騎士的路線,跑進了森林。長老只得站在隱修所門口,望著他離開,一邊歎氣:「聖馬利亞啊!這些當兵的這麼性急,這麼毛躁!我真後悔,不該把馬爾金借給他;我得了風濕病,行走不便,要是它有個好歹,我怎麼辦。不過,」他又靜下心來,說道,「我為了古老英國的正義事業,連這把老骨頭也不顧,那麼馬爾金為這件大事冒些危險,也是應該的。 也許到論功行賞的時候,他們會想到我們這個窮苦的隱修所,重重犒賞我們也說不定,或者送給它的長老一匹馴良的小馬。不過他們也可能什麼也不給,因為大人物對小人物做的事,總是容易忘記的,那也不要緊,既然我做的事是正確的,我就應該認為我已得到了報償。現在時間差不多了,該召集弟兄們到膳堂用早餐了。唉!我總覺得他們聽到用膳的叫喚聲,總比聽到晨禱和早課的鐘聲起勁一些。」 於是聖博多爾夫隱修所的長老,一拐一拐地走回膳堂,主持修士們的早餐了。這時鱈魚幹和淡啤酒剛端上桌子,他氣喘吁吁、莊嚴肅穆地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然後講了許多隱晦的話,似乎這個隱修所可望得到一大筆賞金,他本人也完成了一件不朽的功績;這些話在別的時候自然會引起修士們的興趣,但現在鱈魚幹太鹹了,淡啤酒又太濃了,大家正全力運用他們的嘴巴,就不容他們過多地運用他們的耳朵了;何況據我們所知,這些修士中也沒有任何人想推敲長老那種模棱兩可的暗示,要說有,除非是迪戈利神父,因為他當時正牙痛得厲害,只能用一邊的牙床吃東西。 就在這時,黑甲騎士帶著他的嚮導,正悠閒自在地穿過森林中那些幽靜的小徑;騎士一邊走,一邊哼著吟游詩人的情歌,有時跟他的隨從搭訕幾句,免得他那張饒舌的嘴巴閑得無聊;因此他們的對話別開生面,成了歌聲和笑話的混合物,關於這情形,我們很想讓讀者知道一個大概。各位不妨設想一下這位騎士,他的樣子是我們已描寫過的:他身強力壯,體格魁梧,肩膀寬闊,真稱得上虎背熊腰,他的坐騎又是一匹高大的黑色戰馬,似乎是上帝專門為他的體重創造的,因此載著他行走時仍顯得從容不迫。騎士帽盔上的面罩掀了起來,使他的呼吸更為舒暢,然而下半部護面具仍保持原狀,這樣他的面貌只露出了一半,但曬黑的紅潤顴骨已一目了然,那對又大又明亮的藍眼睛也在掀起的面罩的陰影下炯炯發光;他的整個姿態和神情顯得無憂無慮,大膽自信——這種心情是從來不怕危險的,哪怕它到了眼前也不以為意,然而作為一個經常與戰爭和冒險打交道的人,他的思想卻從來不會忘記危險。 小丑仍穿著平時那件光怪陸離的衣服,只是最近的一些事件已使他丟掉了木劍,換了一把鋒利的彎形大刀和與它配合的一面小盾牌;在攻打托奎爾斯通城堡的時候,儘管他不是打仗的料,這兩件武器他卻運用得十分熟練。確實,汪八頭腦的毛病主要在於一刻也安頓不下,他可以在短短幾分鐘內,對眼前要辦的事,或者眼前要考慮的問題,作出靈敏的反應,但是他無法長時間保持一個姿勢,也無法長時間保持一定的思路。就因為這樣,他騎在馬上老是前後擺動,一會兒撲在馬耳朵上,一會兒又突然仰臥在馬屁股上;一會兒把兩腿伸在一邊,一會兒又臉對尾巴坐著,做怪相,扮鬼臉,裝出千百種假樣子,最後他的馬終於對他的把戲不耐煩了,把他摔下了馬背,讓他直挺挺躺在草地上——這件事引得騎士哈哈大笑,但也使他的夥伴從此安穩了一些。 我們碰到他們的時候,他們還在旅行,兩人高高興興,邊走邊唱,這是一種名叫維爾萊的法國民歌,小丑用圓潤的嗓音唱副歌,配合受過較好訓練的鐐銬騎士。那支曲子是這樣的: 安娜·馬麗,親愛的,太陽升起了, 安娜·馬麗,親愛的,清晨開始了, 霧氣正在消散,親愛的,鳥兒已在歡唱, 早晨該起身啦,親愛的,安娜·馬麗。 安娜·馬麗,親愛的,迎著晨光起身吧, 獵人把悅耳的號音吹向了空中, 岩石和樹木送來了歡樂的回聲, 是起身的時候了,親愛的,安娜·馬麗。 汪八唱 哦,蒂伯特,親愛的,不要叫醒我, 甜蜜的夢正在我柔軟的枕邊縈回, 哦,蒂伯特,醒時的歡樂 怎能與這些夢中的幻景相比? 讓鳥兒對著升起的霧影尖聲歌唱吧, 讓獵人在山上大聲吹他的號角吧, 我的夢中有著更柔和的聲音,更甜蜜的歡樂, 但是蒂伯特,親愛的,不要以為我是夢見了你。 他們唱完以後,汪八說道:「這是一首好歌,憑我的小丑權杖起誓,它包含著美好的寓意!我常與葛四一起唱它,他從前是我的遊伴,現在多謝上帝和他的主人,他已成了十足的自由人;有一天我們陶醉在這歌聲中,太陽升起後兩個鐘頭,還賴在床上不肯起身,在半睡半醒中哼著這支曲子,結果挨了一頓棍子,從此每逢想到這歌兒骨頭便有些痛。不過我還是為您裝扮安娜·馬麗,唱了這歌,騎士老爺。」 接著小丑又哼起了另一支曲子,這是一支滑稽歌,騎士也照著他的調子,與他配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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