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外國文學 > 英雄艾文荷 | 上頁 下頁
一〇〇


  確實,多虧聖鄧斯坦的保佑,我的播種還有些收穫;只是為了開導他,我忙了一整夜,什麼吃的也沒有,只喝了幾口葡萄酒提提神,這根本算不得什麼,可是我的腦袋不知怎麼昏昏沉沉的,一定是我太累了。吉爾伯特和威伯爾特知道,他們找到我時,我是什麼樣子。我確確實實是累壞了。」

  「我可以證明,」吉爾伯特說,「我們清除了磚瓦,靠聖鄧斯坦的幫助,見到地窖的樓梯後,發現那桶葡萄酒已只剩了一半,猶太人嚇得半死,修士迷迷糊糊的,甚至超過了半死——用他的話說,那是累壞了。」

  「你們這些混蛋,胡說八道!」修士氣急敗壞地反駁道,「是你們和你們那些貪嘴的夥伴把葡萄酒喝光的,還說這是你們早上的第一頓酒呢。我是要把它留給首領嘗嘗的,如果這不是實話,我就是個異教徒。但是這算得什麼?猶太人皈依了我們,明白了我講的一切,即使不像我那麼完全明白,至少差不多了。」

  「猶太人,」首領說道,「這是真的嗎?你改變了信仰,不再不信基督?」

  「但願我能得到您的寬恕,」猶太人說,「這位神父在可怕的一夜中對我講的話,我實在一句也不懂。唉!我當時心裡又難過,又悲傷,又害怕,哪裡有心思聽他的,那時哪怕我們的老祖宗亞伯拉罕來向我說教,也只是對牛彈琴,我一句也不會懂得。」

  「你撒謊,猶太佬,你知道你是在撒謊,」修士說,「我只想提醒你一件事,那是我們談話時你親口許的願,你說你決定把全部財產捐給我們的教會。」

  「我的天,這是從何說起呀,各位老爺,」以撒說,顯得比剛才更加惶恐了,「我的嘴從來沒有講過這樣的話!哎喲!我又老又窮,已經傾家蕩產——恐怕連孩子也沒有了;可憐可憐我,放我走吧。」

  「不行,」修士說,「那是你向神聖的教會許的願,現在想賴帳,非得懲罰你不可。」

  他一邊說,一邊舉起那把大戟,正要把它的柄朝猶太人的肩上狠狠打去,但給黑甲騎士擋開了,這樣,修士把一腔怒火發洩到了他身上。

  「憑肯特的聖托馬斯起誓,」他嚷道,「要是我穿著盔甲,懶惰的朋友,我非得教訓你一頓不可,讓你別管閒事,儘管你頭上套著那只鐵籮筐我也不怕!」

  「嗨晦,別發脾氣呀,」騎士說,「要知道,我們是情投意合的好朋友呢。」

  「我不認識你這種朋友,」修士答道,「你是個愛管閒事的花花公子,我非教訓你不可。」

  「算了,」騎士說,好像存心要作弄這位以前款待過他的主人,拿他逗樂似的,「你難道忘了,你曾經為了我——當然也是為了那壇酒和那個大餡餅,連齋也不守,經也不念的那回事嗎?」

  「告訴你,老弟,」修士說,攥緊了他的大拳頭,「我非得請你嘗嘗我的手勁不可。」

  「但我不想白嘗,」騎士答道①,「那就算我欠了你一筆賬,不過你得讓我加倍奉還,給你一巴掌,就像你這位俘虜幹的高利貸買賣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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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見作者附注七。——原注

  「那就當場試試,看究竟誰厲害,」修士說。

  「別胡鬧!」首領喝道,「你要幹什麼,瘋修士——要在約會樹下打架不成?」

  「不是打架,」騎士說,「這只是禮尚往來的友好較量。修士,你先打吧,我挨你一拳,你也得挨我一巴掌。」

  「你占了便宜,頭上戴著那個鐵籮筐,」教士說,「不過我不怕你。哪怕你是迦特的歌利亞①戴上了鋼盔,我也得把你打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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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聖經》中提到的大力士,見本書第16章。《撒母耳記上》第17章第4節說:「歌利亞是迦特人……頭戴銅盔,身穿鎧甲……」

  修士撩起衣袖,把粗壯的胳臂露出了大半截,使出渾身力氣,朝騎士打去,那是可以把一頭公牛打翻在地的一拳。但是對方卻像一塊磐石,一動不動。周圍的老鄉全都大聲喝起彩來,因為教士的拳頭在他們中間是有口皆碑的,不論真打還是假打,都有不少人嘗過它的味道。

  「修士,」騎士說,拉下了鐵臂銷,「我的腦袋占了便宜,我不想讓我的胳膊也佔便宜;現在請你站穩了,擺出真正的人樣來。」

  「來,朝著我的面頰狠狠地打——我把整個臉全伸給你啦,」教士說,「只要你能叫我晃動一步,我就把猶太人的贖金全部讓給你。」

  這個粗壯的大漢一邊這麼說,一邊擺好姿勢,露出滿不在乎的神氣。可是誰能對抗命運呢?騎士那一巴掌雖然並無惡意,力量卻那麼大,修士馬上摔了個倒栽蔥,撲到了地上,把觀看的人全都驚呆了。但他站起身來,既沒發怒,也沒洩氣。

  「老弟,」他對騎士說道,「你力氣這麼大,可得手下留情呐。要是你把我的牙床骨打斷了,叫我咋辦,要知道掉了下巴頦就念不成經了。好吧,這是我的手,我們講和了,今後也不再跟你比力氣,這次我認輸了。讓我們言歸於好。現在得給猶太人的贖金定個價錢了,因為豹子身上不會沒有斑點,猶太人也永遠是猶太人。」

  「我們的教士挨了那一巴掌,才明白猶太人是不會皈依我們的,」克萊門特說。

  「去你的,渾小子,你懂什麼皈依不皈依?怎麼,連禮貌也不要了,上下尊卑也不顧了?告訴你,小夥子,剛才騎士老弟那一拳打來的時候,我正好有些頭暈,要不然我哪能摔倒。要是你再多嘴,我就得讓你知道,我的拳頭也不是好惹的。」

  「大家安靜!」首領說。「猶太人,你考慮一下你的贖金吧;不用我說,想必你也明白,在基督徒社會裡,你這個民族總是受到鄙視的,老實說,我們不能容許你待在我們中間。因此,你得考慮願意付多少錢,現在我要審問另一類型的俘虜了。」

  「牛面將軍的人,抓到的多嗎?」黑甲騎士問。

  「沒有什麼頭面人物,都夠不上付贖金的資格,」首領答道,「那些下賤傢伙已給我們打發走了,讓他們各自去投奔新主人吧;我們報了仇,得到了好處,這就夠了,這些傢伙分文不值。我講的俘虜是一個有名堂的腳色——一個尋歡作樂的教士,照他那身打扮和馬上的華麗裝飾看,他是騎了馬去會他的情婦的。瞧,我們這位長老來了,多麼神氣活現,跟只喜鵲似的。」兩個莊戶人把一個教士押到了首領的座位前面,原來這不是別人,正是我們的老朋友,茹爾沃修道院的艾默長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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