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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七


  第三十二章

  相信我,每個國家必須有它的政策:
  王國有敕令.城市有規章,
  哪怕桀驁不馴的強盜在他們的山林裡,
  也得保持一定的公共紀律;
  因為自從亞當穿上青草的圍裙,
  人與人就得在一起共同生活,
  只有法律才能維護社會的穩固。

  ——古戲劇

  曙光照到了櫟樹林中的空地上。綠油油的枝樹還掛滿閃光的露珠。牝鹿帶著它的孩子鑽出茂密的樹叢,來到了比較空曠的草地上,公鹿率領著它帶角的家族在林中自在倘徉,暫時還不必擔心獵人的窺伺和襲擊。

  強盜們全都到了,聚集在哈特山林區的約會樹周圍;經過攻打城堡的戰鬥,他們累了,在那裡休息和過夜——有的喝酒,有的睡覺,也有不少人在回顧和敘述白天的經歷,估計著那一堆堆勝利果實的價值,等待著首領的分配。

  戰利品確實不少,因為儘管許多東西已化為灰燼,大量的金銀器皿、貴重的盔甲和豪華的衣飾,還是被那些無所畏懼的強盜搶救了出來,在這樣的收穫面前,他們是任何危險都嚇不倒的。然而團體的紀律是嚴格的,沒有人敢冒大不匙,私自吞沒任何一件東西,現在它們全都彙集在這兒,聽候首領的處置。

  集合地點是在一棵老櫟樹周圍,但不是這故事以前提到過的,洛克斯利帶葛四和汪人去過的那個地方,而是在一片森林環抱的盆地中央,離他們摧毀的托奎爾斯通城堡不到半英里。洛克斯利坐在大櫟樹的綠蔭下,一個草皮覆蓋的土墩上,他的部下集合在他的周圍。他讓黑甲騎士坐在他的右邊,塞德裡克坐在他的左邊。

  「請原諒我的無禮,尊貴的先生們,」他說,「但是在這些草坪上我是國王,它們是我的王國;要是我在我的國土上,把我的位置讓給別人,我那些粗野的臣民就會藐視我的權威。現在,各位,誰看到過我們的隨軍教士啦?我們那位不修邊幅的修士跑哪兒去啦?在基督徒中間,忙碌的一天開始以前,最好先做一次祈禱。」沒有人看到科普曼赫斯特的教士。「但願不要出事!」頭領說,「我相信,快活的教士一定找到了酒,捨不得走開了。攻下城堡以後,誰見到過他?」

  「我見到過他,」磨坊掌櫃說,「他正忙著要打開地窖的門,還搬出了曆書上每個聖徒的名字發誓,說他非得嘗嘗牛面將軍藏的名酒不可。」

  「好吧,但願那麼多的聖徒都能保護他,」首領說,「別讓他醉得不省人事,給坍下的城堡壓死蔔快去,磨坊老闆,馬上帶幾個人到你最後看到他的地方,用壕溝裡的水澆滅還在燃燒的廢墟;哪怕把石頭一塊塊搬開,也得找到我們那位胡鬧的修士。」

  儘管分配戰利品是人人關心的事,它即將開始,許多人還是自告奮勇,願意去執行這任務,他們匆匆走了,由此可見,神父的安全在大家心目中多麼重要。

  「現在我們繼續開會,」洛克斯利說,「因為這次大膽的行動傳到外邊,德布拉西的部隊,馬爾沃辛的部隊,還有牛面將軍的其他狐群狗黨,馬上都會出動,攻打我們,為了防備萬一,我們得儘快撤出這一帶地方。尊貴的塞德裡克,」他轉身向撒克遜人說,「你手下不少人與我們一起參加了這次軍事行動,現在我們把戰利品分成兩部分,隨你挑選你認為合適的一份,用它犒勞你的那些人。」

  「我的好莊戶人,」塞德裡克說,「現在我心亂如麻,十分沉重。科￿斯堡的尊貴的阿特爾斯坦去世了,神聖的懺悔者已經沒有後代!我們的希望也隨著他一去不復返了!火種被他的血澆滅了,任何人也不能使它重新燃燒了。我的人,除了現在身邊的這幾個,都在等我,要把他的遺體運回他家的墳地。羅文娜小姐也急於返回羅瑟伍德,得有足夠的力量護送她。因此我早應該離開這兒了,我還待在這兒,不是為了分戰利品,因為蒙上帝和聖維索爾特保佑,不論我和我手下的人都不需要這些財富——我留下是為了向你和你的勇敢戰士,表示我的謝意,因為是你們挽救了我的生命和榮譽。」

  「不成,」首領說道,「這件事我們至多只有一半功勞,把戰利品拿去,你可以用它們犒賞你的鄉親和部下。」

  「我有足夠的錢,可以用我的財物犒勞他們,」塞德裡克答道。

  「我們有些人相當聰明,」汪八插嘴道,「他們早已犒勞過自己了,他們不會空著雙手回去。我們不全是穿彩衣的傻瓜。」

  「那很好,」洛克斯利說,「我們的規矩只約束我們自己人。」

  「啊,我可憐的奴僕,」塞德裡克轉過身去擁抱小丑,「我應該怎麼報答你才好呀,你不顧自己的性命,套上鎖鏈,願意替我去死;我失去了一切希望,但是你,可憐的孩子,你仍對我那麼忠心!」

  在他講的時候,淚水湧上了他的眼睛,這個粗魯的莊主表現的這種感傷情緒,是連阿特爾斯坦的死也沒有引起的;他的小丑那種一半出自本能的對他的依戀,深深感動了他,它喚起的不僅僅是悲傷。

  「別這樣,」小丑說,掙脫了主人的懷抱,「如果你用眼淚報答我,我只得陪你一道啼哭了,這跟我小丑的身分怎麼相稱呢?不過,老爺子,如果你真的要讓我高興,那麼我求你饒恕了我的夥伴葛四吧,他從你身邊溜走了一個星期,只是為了去侍候你的兒子。」

  「饒恕他!」塞德裡克大聲說道,「我不僅要饒恕他,還要酬謝他呢。跪下吧,葛四,」放豬的馬上跪到了主人的腳邊。「從現在起你不再是奴隸和家僕,」塞德裡克說,用一根棒作為權標按在他的身上,「不論在鎮上和鎮外,在森林中和田野上,你都是自由民,一個獨立的人。我把我沃爾布魯姆領地上的一塊土地授予你,它永遠歸你所有。誰反對的話,讓上帝懲罰他吧!」

  不再是奴隸,而是自由人和土地的所有人,這使葛四高興得跳了起來,跳得幾乎比他本人還高。

  「鐵匠和挫刀,」他嚷道,「把這頸圈從自由人的脖子上拿走!高貴的主人,你的禮物使我的力氣增加了一倍,我要加倍地為你戰鬥!我的身體裡有了一個自由的靈魂,對我自己和我周圍的一切說來,我都變了。哈,方斯!」他繼續道,因為那只忠誠的狗看到它的主人這麼高興,撲到了他身上,表示它的同情,「你還認識你的主人嗎?」

  「對,」汪八說道,「方斯和我還認識你,葛四,儘管我們還得套著頸圈;除非你才會忘記我們和你自己。」

  「確實,除非我忘記了自己,我才會忘記你,我的好朋友,」葛四說。「不過,只要你想得到自由,汪八,主人是不會不讓你得到它的。」

  「不,」汪八說,「別以為我是在羡慕你,葛四老哥;奴隸坐在大廳裡烤火的時候,自由人卻得上戰場打仗。馬姆斯伯裡的奧爾德海姆①也是那麼說的,他說:與其做一個聰明人去打仗,不如做一個傻瓜去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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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奧爾德海姆(約639—709),英國教士,以學識淵博聞名,一生著作甚多,馬姆斯伯裡隱修院的創建人。

  這時傳來了一陣馬蹄聲,羅文娜小姐出現了,幾個騎馬的人和一大群步行的人跟隨著她,大家興高采烈,為她的獲得自由揮動著長槍和鐵叉。她自己也穿得雍容華貴,騎在一匹深栗色馬上,恢復了原來的莊嚴神態,只是臉色比平時蒼白一些,顯示了她這幾天的苦難經歷。她的可愛容貌雖有些憂鬱,但那神色說明,她對未來重又萌發了希望,對最近的得救也充滿了衷心的感激。她知道艾文荷安然無恙,她也知道阿特爾斯坦死了。第一個消息使她從心底裡感到慶倖,第二個消息也許不能使她完全高興,但是她意識到,在她和她的監護人塞德裡克之間引起分歧的那個問題,終於消失了,她不必再為它耿耿於懷,那麼這種如釋重負的心情也是可以理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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