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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二


  牛面將軍邁開大步,帶著假想的修士朝前直走,一邊交代他要他辦的事。

  「你看到了,修士先生,那群撒克遜豬玀居然敢包圍托奎爾斯通城堡。隨你對他們怎麼講,說這個小城堡不堪一擊也好,或者別的也好,只要能拖住他們,在二十四個鐘頭以內不致動手就成。同時你把這封信帶去。但是別出聲——神父先生,你認得字嗎?」

  「除了祈禱書,我一個大字也不認得,」塞德裡克答道。「不過我認得字母,我能背誦祈禱文,多謝聖母和聖維索爾特,我是靠背誦行使聖職的。」

  「這樣你更適合作我的信使。你把這信送往菲利普·馬爾沃辛的城堡,說這是我叫你送去的,它是聖殿騎士布裡恩·布瓦吉貝爾寫的,請他們馬上把它送往約克城,愈快愈好;火速騎馬前去。同時告訴他們的主人,不要聽信謠言,我們在城堡內安然無恙,什麼事也沒有。丟臉的是給一夥歹徒包圍了,逼得我們只好躲在城堡內。但是可想而知,這些混蛋一望見我們的旗幟,一聽到我們的馬蹄聲,就會四散達命!我告訴你,神父,你必須運用你的花言巧語,說服那些歹徒待在原地別動,等我們的朋友一到就收拾他們。我的報復隨時注意著他們,它是一隻鷹,不吃飽肚子是不會睡覺的。」

  「憑我的保護神起誓,」塞德裡克說,忽然變得精神抖擻,與他的身分不太相稱了,「憑生在英國和死在英國的每一個聖徒起誓,您的命令一定會照辦!我會用盡一切辦法,把那些撒克遜人留在城堡前面,不讓一個人離開。」

  「哈!」牛面將軍說,「你的口氣有些變了,你講得又乾脆又果斷,好像你巴不得消滅那夥撒克遜畜生呢,可你與他們不是屬￿同一民族的嗎?」

  塞德裡克並不善於弄虛作假,編造謊話,這時他真恨不得汪八的靈活頭腦能幫他一把,出個主意。但是老話說得好:急中生智;他在風帽中嘀咕了幾句,意思是說他談到的那些人都是開除教籍的不法之徒,早已失去教會和國家的保護了。

  「憑上帝的名義起誓,」牛面將軍答道,「你講的話千真萬確;我忘記了一件事:有一夥歹徒居然剝光了一個胖長老的衣服,這跟生長在鹽海南邊的人①有什麼不同。不是嗎?聖艾夫斯修道院的長老便曾給綁在一棵株樹上,那些人一邊搜刮他的行囊和錢包,一邊強迫他唱讚美詩。啊,我記錯了,我的聖母,這是我們自己的一個雇傭兵米德爾頓的戈蒂埃開的玩笑。但是在聖皮斯,搶劫教堂的杯盤、燭臺和聖餐杯的,難道不就是他們撒克遜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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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指巴勒斯坦人,鹽海即今死海。

  「他們是不敬上帝的人,」塞德裡克答道。

  「對,你們儲藏的葡萄酒和麥酒都給他們喝光了,這本來是你們假裝守夜和做早禱的時候,預備偷偷喝的,不是嗎?神父,對這種讀聖罪,你是必須報復的。」

  「真的,必須報復,這毫無疑問,」塞德裡克嘟噥道,「聖維索爾特瞭解我的心情。」

  這時牛面將軍帶著他來到一扇小門,那裡的壕溝上有一塊木板通往一個小碉樓,這是外圍防禦工事,它的出擊口外便是廣闊的田野了。

  「現在去吧。如果你執行了我的使命,等我們大功告成,你回到這兒的時候,就會看到,撒克遜人的肉比設菲爾德屠宰場的豬肉還不值錢呢。還有,聽著,你看來是一個快活的懺悔神父,那麼等我們殺退撒克遜人以後,你再來吧,我一定用最好的葡萄酒款待你,讓你喝個痛快。」

  「當然,我一定會來的,」塞德裡克答道。

  「暫時先給你這點酬勞,」諾曼人繼續說,在小門附近分手時,把一枚金幣塞進了塞德裡克不願伸出的手中。「不過記住,如果你欺騙我,辦不成我的事,我不僅要剝掉你的衣服,還要剝掉你的皮。」

  「要是我們下次見面的時候,我辦不好我的事,那麼我是活該,要剝皮也是罪有應得,」塞德裡克一邊回答,一邊趕緊離開小門,歡天喜地地邁開大步,走進了田野。然後他回過頭來,對著城堡,把手中的金幣朝那位施主扔了過去,同時大聲喊道:「你這個諾曼騙子,讓你的錢跟你一起滅亡吧!」

  牛面將軍聽不清他的話,但他的動作令他懷疑,於是他向外面城牆上的衛士喊道:「弓箭手們,趕快朝那個修士射箭!不過,且慢,」正當他的士兵挽起弓箭時,他又說,「已經來不及了;我們只得聽天由命,沒有更好的辦法了。我看他不敢出賣我;幸好那幾條撒克遜狗還關在我的牢裡,我只得跟他們辦交涉了。喂!典獄官賈爾斯,讓他們把羅瑟伍德的塞德裡克帶來見我,還有他的朋友,那另一個鄉巴佬,他叫什麼來著?對,科￿斯堡的阿特爾斯坦,這些撒克遜人,連他們的名字也那麼難念,叫一個諾曼騎士覺得不順口,像吃鹹豬肉那麼不舒服。給我一罐酒,我得像約翰親王說的,喝點兒酒,解解鹹豬肉的臭味;把酒放在軍械庫裡,我上那兒審問犯人。」

  他的命令照辦了。那間哥特式房屋,掛滿了他自己和他父親的戰利品,他走進那裡,看到一瓶酒已放在笨重的棟木桌上,兩個撒克遜俘虜也已由他的四名部下押到那裡。牛面將軍喝了一大口酒,然後開始審問犯人;由於汪八把帽子拉到了臉上,又換了衣服,加上屋裡光線暗淡,陰影很多,而且塞德裡克平時輕易不與諾曼鄰居來往,很少離開自己的領地,因此男爵不太熟悉他的相貌,一時間沒有發現他那個最重要的俘虜早已逃之夭夭。

  「英國的勇士們,」牛面將軍開口道,「托奎爾斯通待你們不錯吧?你們在安茹王室親王的宴會上竟然如此狂妄,目空一切,現在有沒有明白,這是你們罪有應得?你們沒有忘記,你們怎樣用傲慢無禮的態度回報約翰親王的款待吧?憑上帝和聖但尼斯起誓,要是你們不付出加倍的贖金,我就得把你們倒吊在這些窗子的鐵條上,讓老鷹和灰鴉把你們啄成兩具骷髏!講,你們這些撒克遜狗,你們願意出多少錢贖回你們毫無價值的生命?你說什麼,羅瑟伍德的那個人?」

  「我一個子兒也沒有,」可憐的汪八答道,「把我腳朝上、頭朝下吊起來,這太好了,因為據說,自從我戴上這頸圈以來,我的頭腦就是顛倒的,這麼一吊,興許它倒能恢復原狀了。」

  「我的聖吉納維夫喲!」牛面將軍喊道,「我們審問的這個人是誰呀?」

  他用手背從小丑的頭上打掉了塞德裡克的帽子,拉開他的衣領,發現了脖頸上那個作為奴隸標記的銀項目。

  「賈爾斯,克勒門,你們這些狗,這些奴才!」暴跳如雷的諾曼人嚷道,「你們給我帶來的是什麼人?」

  「我想我能告訴你,」正好走進屋子的德布拉西說道,「這是塞德裡克身邊的小丑,他為了爭座位,跟約克的以撒勇敢地打過一仗呢。」

  「我會解決他們的爭執,」牛面將軍答道,「把他們兩個吊在一個絞架上,除非他的主人和科￿斯堡的這只野豬,願意出大價錢贖他們的命。他們交出財產是最起碼的,但這不夠,他們還得把圍困城堡的那些烏合之眾帶走,還得答應放棄他們自封的豁免權,像奴才和藩屬一樣歸我們統治;在即將開始的新世界裡,他們能保住性命,苟延殘喘,已經夠幸運的了。」然後又對他的兩個僕人說道:「去,把真正的塞德裡克帶來;這次我燒了你們,這錯誤不算大,你們只是把一個傻瓜當作了撒克遜莊主。」

  「對,不過,」汪八說道,「騎士老爺,您會發現,我們中間莊主不多,傻瓜卻不少。」

  「這混蛋什麼意思?」牛面將軍望著他的部下說。可是那些人想說又不敢說,最後才結結巴巴地答道,如果眼前這個人不是塞德裡克,那麼他們實在不知道上哪兒找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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