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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五


  第十八章

  走吧!我們的旅行經過的是幽靜的山谷,
  幸福的小鹿隨著膽怯的母親在那裡漫步,
  綠蔭覆蓋的爍樹伸開粗大的枝柯,
  陽光穿過它們在草地上縱橫交叉;
  快動身吧!因為我們要走的是可愛的旅途,
  歡樂明亮的太陽已高高升起在天空。
  別等辛西婭用朦朧的燈光照亮寂寞的森林,
  到那時便不太安全,不太愉快了。

  ——《厄特裡克森林》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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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蘇格蘭詩人詹姆斯·合格(1770—1835)的詩。霍格曾得到司各特的揄對,口而聞名,被稱為「厄特裡克牧人」。辛西婭即月神狄安娜。

  在阿什貝比武場上,撒克遜人塞德裡克看見他的兒子倒在地上昏迷不醒時,他的第一個衝動是要命令他的僕人保護和照料他,但是話到嘴邊又縮了回去。在這麼多的人面前,他不能讓自己承認,這就是被他趕走和剝奪繼承權的兒子。然而他吩咐奧斯瓦爾德對他留點兒心,要那個家人和兩個奴隸等觀眾一散,馬上把艾文荷送往阿什貝。誰知這個好差使給別人搶了先,觀眾確實散了,可是騎士已不知去向。

  塞德裡克的斟酒人到處找他的少爺,卻遍尋無著,他剛才昏倒的地上只留下了一攤血跡,人已不見蹤影,仿佛給仙人抬走了。撒克遜人都是非常迷信的,奧斯瓦爾德便可能用這樣的假設,向主人報告艾文荷失蹤的秘密,可這時他的眼睛突然發現了一個人,他穿得像扈從,面貌卻明明是老爺的僕人葛四。原來喬裝改扮的放豬人為了主人的突然消失,正為他的命運萬分焦急,到處尋找,以致疏忽了與自己的安全直接有關的偽裝。奧斯瓦爾德認為葛四是潛逃的奴隸,抓住他是他的責任,至於如何發落,那是主人的事。

  斟酒人重又開始打聽艾文荷的下落,但從旁觀者收集到的全部情況,只是這位騎士給一些衣著華麗的僕役小心抬起,在一位小姐的指揮下,放到一隻擔架上,隨即給抬出了擁擠的人群。奧斯瓦爾德得到這個消息,決定立即回稟主人,聽取進一步的指示;他把葛四當作塞德裡克家的逃犯,帶在身邊。

  撒克遜人憂心忡忡,一心惦記著他的兒子,這是天性發揮了作用,儘管大義滅親的堅定意志要否定它,也無法辦到。但是他一旦獲悉,艾文荷已得到了妥善的,也許還是友好的照料,由於擔心他的命運而引起的父愛,又重新被自尊心受到傷害而產生的憤怒所取代了,認為這是他所說的威爾弗萊德的件逆不孝罪有應得的結果。「他無家可歸是自作自受,」他說,「他為什麼人賣命,就讓什麼人給他醫傷吧。他只配跟著諾曼騎士跑江湖,玩把戲,不配拿起我們的大刀和戰鉞為祖國殺敵雪恥,為英國祖先的威名和榮譽戰鬥。」

  「要保持祖先的榮譽,」羅文娜說道,她正好在場,「只要頭腦聰明,行為果敢,比所有的人都英勇,比所有的人都高尚便夠了,可是除了他的父親,我還沒聽人說過……」

  「別多嘴,羅文娜小姐!只有在這件事上,我不能聽你的。穿好衣服,準備參加親王的宴會吧;我們得到了邀請。這是不同尋常的榮譽和體面,自從黑斯廷斯戰役敗績以來,傲慢的諾曼人還很少這麼對待我們。我得去參加,我至少要讓那些目中無人的諾曼人看到,一個兒子哪怕打敗了他們最勇敢的人,他的命運也不能影響我這個撒克遜人。」

  「可是我不想參加,」羅文娜說,「我還得提醒您,別讓您的所謂勇敢和堅定,在別人眼中變成了冷酷無情。」

  「那你就待在家裡,忘恩負義的小姐,」塞德裡克答道,「你才是鐵石心腸,寧可犧牲一個被壓迫民族的利益,卻不願放棄癡心妄想、自作主張的愛情。我去找高貴的阿特爾斯坦,與他一起出席安茹家的約翰的宴會。」。

  他就這樣參加了宴會,關於這次宴會上的一些重要事件,我們已經敘述過了。兩位撒克遜莊主離開城堡後,立刻帶著他們的隨從騎馬走了。就是在他們出發的忙亂時刻,塞德裡克才第一次發現了逃奴葛四。我們知道,這位撒克遜貴人離開筵席時,心裡很不平靜,只要找到一個藉口,便會把怒火發洩在任何一個人身上。「手銬!」他說,「手銬!奧斯瓦爾德,亨德伯特!你們這些畜生,這些混蛋!為什麼不給這個無賴戴上手銬?」

  葛四的那些夥伴不敢反對,只得用韁繩把他捆了,這是當時最現成的繩索。他沒有反抗,聽任他們捆綁,只是向主人發出了譴責的目光,說道:「這是為了愛您的親骨肉,超過了愛我自己。」

  「上馬,快走!」塞德裡克說。

  「確實得快走了,」高貴的阿特爾斯坦說,「要不趕緊一些,沃爾西奧夫長老為我們準備的盲夜,就得全部報廢了。」

  不過這些旅人快馬加鞭,終於在他們擔心的事發生以前,趕到了聖維索爾特修道院。長老也是撒克遜的世家望族出身,按照本民族的習慣,給兩位撒克遜貴人準備了豐富精美的菜肴,讓他們大吃了一頓,一直吃到深夜,或者不如說清早;而且在第二天早上他們向長老告辭以前,又吃了一頓豐盛的早點。

  這一行人走出修道院的院子時,碰到了一件事,撒克遜人認為這是不祥之兆,因為歐洲各民族中,撒克遜人是最迷信預兆的,關於這類觀念,在我們的民間傳說裡大多還能找到。諾曼人是一支混雜的民族,按照當時的水平看,可算得見多識廣,他們的祖先從斯堪的納維亞帶來的許多迷信觀念,早已被他們拋棄,因此在這類問題上,他們的思想比較開通。

  在目前這場合,面臨災禍的感覺是由一位不太體面的先知引起的,那就是一隻又大又瘦的黑狗,它直挺挺坐在地上,看到前面的騎士走出大門,便嗥叫起來,叫得那麼淒慘,等他們走過以後,更是使勁狂吠,跳來跳去,怎麼也不肯離開這夥人。

  「我不喜歡這種音樂,塞德裡克伯父,」阿特爾斯坦說,他習慣對他用這樣的尊稱。

  「我也不喜歡,老爺子,」汪八說。「我怕得很,恐怕我們得出些買路錢了。」

  」照我看,」阿特爾斯坦說,他還在惦記長老的美酒——那時伯頓①已以這種鮮美的麥酒著稱——它留給了他難忘的印象,「照我看,我們還是回去,在長老那裡待到下午再走。在路上遇到一個修士,一隻兔子,或者一隻朝你嚎叫的狗,都是不宜旅行的,不如吃過一頓飯再動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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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即特倫特河畔伯頓,從古代起即以釀酒業著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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