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外國文學 > 英雄艾文荷 | 上頁 下頁
二〇


  茹爾沃修道院院長在身上畫了個十字,念了一句禱告,在場的人除了猶太人、穆斯林和聖殿騎士,都跟著他念了一遍。聖殿騎士沒有摘下帽子,也沒對那件所謂聖物表示任何敬意,只是從脖子上取下一根金項鍊,把它丟在餐桌上,說道:「我和這個無名的流浪漢的信物,由艾默長老保管,它們表示,在艾文荷騎士回到不列顛本土以後,他應立即對布裡恩·布瓦吉貝爾的挑戰作出反應,如果他不接受,我便得在歐洲每一個聖殿的牆上宣佈他是個懦夫。」

  「不必這樣,」羅文娜小姐突然打破沉默,說道。「如果在這大廳裡沒有人出聲,那麼讓我代表現在不在的艾文荷講句話。我相信,他會光明磊落地接受任何正直的挑戰。要是我的無力保證可以給這位朝聖者極其珍貴的信物,增添一些分量,那麼我用我的名義和榮譽擔保,艾文荷騎士一定會讓這位驕傲的騎士如願以償。」

  許多互相矛盾的心情,似乎控制了塞德裡克,使他在這場爭論中保持著沉默。得到滿足的自尊心、憤怒和困惑,從他開闊的額上流露出來,它們此起彼伏,互相追逐,像一朵朵烏雲投下的陰影在麥田上飄過。與此同時,第六位騎士的名字似乎在他那些僕人的眉宇間引起了強烈的反應,他們紛紛把目光彙集到了主人的臉上。但是羅文娜一開口,她的聲音立即驚醒了他。

  「小姐,」塞德裡克開口道,「這不太合適;如果還需要人擔保,那麼儘管我遭到了傷害,我的氣憤是理所當然的,我還是願意拿我的榮譽給艾文荷的榮譽作擔保。現在,哪怕按照諾曼騎士制度的荒謬方式,準備決鬥的手續完備了。是不是,艾默長老?」

  「是的,」院長答道。「在這場准軍事行動決定勝負之前,可以暫且把聖物和貴重的鏈子保存在我們修道院的庫房中。」

  他一邊這麼說,一邊在身上一再畫十字,又行了幾次跪拜禮,念了幾遍禱告,這才把聖物盒交給他的隨從安布羅斯修士,又親自把金鏈子收起來,放進他衣袖下的一隻香皮村裡的袋子內,禮節雖沒那麼繁瑣,但也許更加鄭重其事。「現在,塞德裡克閣下,」他說道,「您的美酒已發揮作用,使我的耳朵嗡嗡直響了,請允許我再敬羅文娜小姐一杯,然後便即告退,回房休息。」

  「憑基督受難十字架起誓,」撒克遜人說,「您的酒量一向有名,喝這一點算得什麼,院長閣下!人家告訴我,您是一個快活的修士,在聽到晨禱的鐘聲以前是不會放下酒杯的;我一直擔心我老了,在喝酒上面不是您的對手呢。不過我保證,在我年輕的時候,連一個十二歲的撒克遜孩子,也不會這麼快就放下酒杯。」

  然而修道院長堅持適可而止,是有他的道理的。不僅從職務上看,他應該是個和事佬,而且在實際生活中,他也厭惡一切仇恨和爭吵。這不僅出於對鄰人的愛,或者為了獨善其身,或者兩者兼而有之。在目前的場合,他對那個撒克遜人暴躁的脾氣,懷有本能的戒懼,他的朋友又那麼魯莽和自負,已好幾次差點發作,長老擔心,這遲早會惹出事來,弄得大家不歡而散。因此他客氣地表示,任何一個國家的人,都無法在酒量上與強壯耐勞、堅定沉著的撒克遜人比試高下;他還委婉地提了一下他所擔任的聖職,最後聲明他們必須告退了。

  於是舉行了一次最後的祝酒,客人們便在對主人和羅文娜小姐再三道謝之後,站起身來,在大廳中分手了;家中的兩位主人則在各自的僕人簇擁下,從不同的門退出。

  聖殿騎士在穿過人群時,對猶太人以撒說道:「不信基督的狗,你也打算到比武大會上湊熱鬧嗎?」

  「是的,想去見識見識,」以撒卑躬屈膝地口答,「如果您老不反對的話。」

  「嘿,」騎士說道,「用高利貸吸我們貴族的血,用不值錢的小玩意兒騙婦女孩子們的錢,我敢打賭,猶太佬的腰包都裝得鼓鼓的了。」

  「我沒有錢,一個錢也沒有,半個錢也沒有,亞伯拉罕的上帝可以作證!」猶太人說,握緊了雙手。「我現在便是想去找我們本族的一個弟兄幫忙,好讓我付清猶太人稅務所①的罰款,願我們的始祖雅各保佑我吧!我現在真是窮困潦倒,連身上穿的這件粗布長袍,也是向塔德卡斯特鎮的魯本借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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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在那些日子裡、設有專管猶太人的稅務所,它對他們課征的苛捐雜稅名目繁多。——原注

  聖殿騎士露出陰險的笑容,答道:「謊話連篇,該死的東西!」說罷便揚長而去,仿佛不屑再理睬他,然後跟那些穆斯林奴隸用別人不懂的語言交談起來。但這個又像武士、又像修士的人的幾句話,已把可憐的以色列人嚇得心驚膽戰,直到聖殿騎士走到了大廳的末端,他才敢伸直佝樓的腰板,抬起頭來,發現那位老爺早已走遠了。他睜大眼睛向周圍打量著,那副神氣似乎他面前剛響過一陣驚雷,隆隆的雷聲還在他耳邊回蕩。

  過了不多一會,聖殿騎士和修道院長已在總管和斟酒人的引領下,走進了各自的臥室,每人都有兩個舉火炬的侍役和兩個端食物的僕人跟隨著。他們的隨從和其他客人,則由地位較低的僕人帶往各人的住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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