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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回 浮舟(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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匂親王臨行時對京中人說僅出外避凶兩口,此間便與浮舟從容縱歡,別無他慮。二人耳鬢廝磨,情愛漸深。右近留於宇治山莊,為給浮舟送各類衣物,只得編造藉口。次日,浮舟將淩亂的秀髮作了番整飾,換上顏色搭配得當的深紫色及紅梅色衣裝,風姿更顯綽約,惹人憐愛。那侍從亦脫去昨日舊衣,穿了件華美照人的新裝,愈加顯得漂亮。匂親王又戲將此新裝給浮舟套上,將臉盆給她。心想:「若將她送與大公主當侍女,定受寵愛。大公主身邊雖有眾多出身高貴的侍女,但卻無如此漂亮的容貌。」此日二人縱情媒戲,其動作放肆令人臉紅。匂親王摟了浮舟反復行願,定要私下帶她入京。且要浮舟起誓:「我在此期間,決不與黃大將相見。』提舟甚覺困窘,一言不發,竟淌下淚來,匂親王見她如此模樣,心想:「我在她面前,竟不能將那人忘懷!」不勝憂傷。此夜,他愛恨交織,時哭時訴,直至黎明。天幕剛啟,便將浮舟帶回宇治山莊,他仍親自抱她上船,柔聲說道:「你所關切的那人,對你總木會如此吧!你是否真的懂得我一片誠心?」浮舟想來亦是,點了點頭。匂親王心下方安,更覺她親柔。右近打開邊門,讓他們進來。匂親王留戀往返,不得木就此告別,心中空空,似猶未盡歡。 匂親王回到二條院。他甚感困頓,茶飯不思。不過幾日,面色憔悴,身體清瘦,模樣大變。皇上以下眾親故,憂心忡忡,每口皆有人前來探視,一時絡繹不絕,給浮舟去的信,亦不能盡詳。宇治山在那個不受歡迎的乳母,因回去照顧女兒分娩,此時已返回莊來。浮舟對她心存忌憚,展閱匂親王的來信亦需謹慎。浮舟留居荒僻之地,一心指望蒸大將照拂,能將她迎人京中。她母親亦以此為榮,此事雖未公開,但蒸大格言以既出,則浮舟入京已為時不遠。故她早物色好了侍女,挑了乖巧女童,—一送至山莊。浮舟初願如此,故覺此乃意料中事。然而那狂熱癡迷的匂親王,總是浮於眼際,他那哀婉的訴說時時撞擊著耳鼓,使她昏昏欲睡。一閉上眼,他那儀姿神態便歷歷如在面前,令她十分恐慌。 連日淫雨。匂親王再度進山的願望化為泡影,相思之苦愈加難熬。想起「慈親束我如蠶繭,」他歎恨此身束縛太多。好讓他作難!他便書了封長信給浮舟,內有詩道: 「凝望山居雲藹阻,陰空長空悲我心。」雖是信筆寫就,卻筆法雋秀,頗富情趣。浮舟正值青春,性情浮泛,此封長長情書亦是纏綿悱惻,怎不叫她倍加戀慕呢?然而憶起初識的意大將,覺得他到底修養深厚,人品卓著。或許因他是最初使她經歷人事的男子,故格外重視吧。但一想:「倘我那曖昧之事為他得知,定會疏遠我,那我將如何是好?母親正急著盼他早日迎我人京,若突遭此等變故,她定會傷心的。而此位專注的匂親王,素聞他品性輕薄,眼下雖甚親近,日後待我如何,卻難以預料。即使愛我如初,將我隱匿於京中,長期視為測室,我又如何對得起親姐姐呢?況且此等事不可能隱瞞下去。記得在二條院那天黃昏,不經意為他撞見,後來雖藏於僻荒的宇治山中,也被他尋到。何況呆子往來人眾的京裡,即便隱匿,終會為黛大將知曉啊?」她思量再三,方醒悟:「我也有過失。為此而遭大將遺棄,委實痛惜!」她正對匂親王來信凝神遐思之際,意大將的信又送到了。她未敢將兩封信同時展看,兩相對照太難為情。便仍躺著閱匂親王的信。侍從對右近以目示意:「她最終見新棄舊了。」此話盡在不言中。侍從說道:「並不奇怪呀!大將雖儀表不凡,但匂親王風度更為優雅,那放蕩不羈的形態,更顯男子扭力。若我做了小姐,得了他這番愛憐,決不肯呆子此地。必設法到皇后處當個宮女,以便時常見到他。」右近道:「你怎如此淺薄。如大將這般人品的人,上哪找去?且不論相貌,單地那性情及儀態,便讓人豔羨。小姐與親王的事,有些不要吧!再說將來如何了結呢?」二人信口而談。右近有了待從分擔心思,撒謊亦方便自在多了。 燕大將來信中道:「不見日久,思之甚苦,幸蒙賜書,得以慰藉,今日致柬,略表寸心。」信的一端題詩道: 「愁苦疊滿心,如雨久不晴。春水漲江川,遙念佳人影。相思之苦甚於往日了!」此信寫于一方白紙上,立文式裝封。筆跡雖不甚工整,卻頗見書法功底,匂親王將信箋折得極為小巧。二者各具其妙。有近等勸道:「此時無人得見,先給親王覆信吧。」浮舟頗為羞澀地說道:「今日還是不回為好吧!」她遲疑許久,方提筆寫了一詩: 「浮舟憂患居宇治,斯鄉寂寥不可住。」近常她不時展看匂親王所繪之畫,卻常常對畫飲泣。她思慮再三,總覺與匂親王之間不會長久。可又感到著成全黛大將而與匂親王絕斷,甚是可悲。便賦詩複匂親王道: 「浮萍飄絮身難留,欲化雲雨向山峰。但願『沒人白雲裡』吧!」匂親王閱畢此詩,不禁失聲拗哭。他想:「以此看出,她到底深愛我啊!」浮舟那憂鬱的神情便一直浮現於眼前。那平日威儀的黛大將,從容地展讀浮舟的複書,不由歎息:「唉,孰料她是那般孤寂,好讓我心痛啊!」更覺她惹人憐愛。浮舟不由答詩道: 「連綿知心雨,傾降無休止。不顧水位漫,襟袖亦愁鬱。」他反復吟誦,不忍釋手。 一日餐大將與二公主閒談,順便提及道:「我心中一事,怕對你不住,故一直隱埋於心。實話相告:早年我心系一女子,寄養於外。她閒居於荒僻之地,生活甚是淒苦。我難忘舊情,擬欲將她接至京中來住。我性情自昔有異于常人,不慣尋常家居生活,常想棄世獨立。而自與公主結緣後,便末存拋舍塵世之念了。連一區區女子亦讓我忘情,怎可捨棄她呢?」二公主答道:「我何必為此等事心懷嫉恨呢?」戴大將道:「只怕有人於皇上面前搬弄是非,說我的不是。為了一個女子,遭致資罰,不值得吧!」 蒸大將欲讓浮舟住進那處新建的居所,又恐遭人非議,說他原來專為小夫人修建的。故隱秘地派人裝修屋子。承辦此事之人為大藏大夫件信。此人本為尊大將的親信。豈知什信乃大內記道定岳父,此秘密便輾轉傳至匂親王耳中去了。道定對匂親王道:「繪屏風的眾畫師,皆為親信的家臣。所有設備極其講究。」匂親王聞得此話,愈發著急起來。他突然憶起自己有一乳母,是一遠方國守之妻,即將隨丈夫赴任至下京方面。他便囑託此國守:「我有一極其隱密的女子,需託付於你處,一切勿告知外人。」國守不知此女身份,頗有些為難。但此事乃匂親王所托,不好推拒。便答道:「在下接受便是。」包親王安置好了此處隱匿所,方稍稍寬下心來。國守定於三月底趕赴任地,他便準備那天前去接浮舟。並派人告知有近:「我已將一切佈置妥當.你等萬勿洩漏此事。」他未便親自前往宇治。此時右近傳信來告:「那個多事的乳母在家,你千萬不可親自來接。」 黃大將將迎接浮舟之日定於四月初十。浮舟不願「隨波處處行」,她暗想:「我命運為何這般奇特,將來是好是壞,實難預料啊廠她心亂如麻,決定前往母親處住些時日,以便得以充分考慮。但因常陸守家少將之妻產期臨近,正誦經祈禱,喧嚷不絕。即便去了,亦不能與母親同赴石山進香。常陸守夫人便到了宇治。乳母出門迎接,對她說道:「大將已送來了不少衣料,萬事總須辦得周全完美才好。要我這老婆子一人料理,怕辦得全然不像樣呢。」她興致頗高說東道西。浮舟聽後,想道:「倘那些出格的事讓外人恥笑,母親與乳母又作何想法呢?那匂親王真逼人太甚,今日又有信來,說『你即便匿跡層雲裡,我亦要找到,願與你同去。望儘快安下心來,與我去隱居吧。』這叫我如何才好?」她心緒煩亂。母親見她臉色青白,日漸消瘦,甚是驚駭,問她:「你今日態度反常,臉色為何這般難看?」乳母答道:「小姐近來玉體一直欠佳,茶飯不思,愁眉緊鎖。」常陸守夫人道:「奇怪!真是鬼魂附體?說是有喜不可能,石山進香是為了淨身啊?」浮舟聽得此言,異常難過,忙將頭垂了下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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