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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回 總角(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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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霍雨集罪,閑寂無聊,匂皇子來到大公主房中。此時大公主身邊侍女稀少,她正在神情專注地靜觀圖畫。匂皇子便與她隔帷而語。他認為這位姐姐貌美出眾,無人可比。她品性高雅,博學多才,容顏嬌美,性情溫和,數年不曾見得第二人。冷泉院的公主,教養甚好,名聲極佳,頗討人喜歡。雖然心中傾慕,卻從未言及。然而他今日看到大公主,便想:「山莊裡那個人,與我姐姐相比,其高雅優美決不遜色。」一想起二女公子,傾慕不已。為慰藉他苦悶憂鬱之心,他隨意拿起身邊散放的畫幅來欣賞。盡皆種種美好女子,及所戀男子之屋。畫家傾心描摹的人生百態,總使他時時想起宇治山莊。他一時興致大增,便向大公主索得數幅,欲相贈與宇治的二女公子。其中有描繪五中將教其妹彈琴的畫,《伊勢物語》詩歌: 嫩草美如玉,應有人來摘。我雖無此分,私心甚可惜。題上「應有人來摘」之詩,匂皇子看了,心中似有所感。他稍近帷屏,向裡面大公主低聲說道:「親兄親妹,古來不避。你為何對我這般疏遠。」大公主不知此話因何畫而起。匂親王便將那畫塞進帷屏的隱縫。公主埋頭看畫,頭髮飄灑於地,散落於犀外。匂皇子從帷屏後窺其容貌,覺得姐姐美麗無比。遂想:「倘非近親……」難於隱忍,便賦詩: 「隔簾偷窺如玉草,迎風弄姿亂和心。」眾侍女怕匂皇子難為倩,都避於一旁。大公主想道:「不詠別的詩,偏言此奇言怪語呢?」便不再答理他。匂皇子知道姐姐說得也是,在五中將那個吟「何須顧慮多」的妹妹也太輕怫了,令人可惡。這大公主與匂皇子二人,乃紫夫人視如心肝潛心撫育的。眾多的皇室子女中,他們也最為親近,明石皇后對大公主關懷備至,概不使用稍有缺憾的侍女。所以大公主身邊侍女,不少身份高貴。匂皇子喜拈花惹草,見容姿不錯的侍女,便與其打情罵俏。但他時刻想念宇治的二女公子,多日不通音信。 卻說那宇治兩女公子日日盼待匂親王到來。她們覺得此別甚久,猜想匂皇子終將她們忘卻,心中不由悲傷。正此時,董中納言聞知大女公子患病,前來探望。大女公子的病並不嚴重,便借此謝絕他。餐中納言說道:「驚悉玉體有恙,故遠道前來探看,還讓我接近病床。」他掛念心切,求之甚懇。眾侍女只得帶他至大女公子便寢之室的帝邊。大女公子心中厭煩,苦不堪言,但也並不生氣,坐起身來與他答話。袁中納言與她解釋那日匂親王過門不久之故,說明非他本意。最後勸她道:「務請寬心靜待,切勿悲傷怨恨。」大女公子言道:「其實妹妹對他並非怨恨在心。推已故父親生前屢次告誡,如今不免有些傷感罷了。」說完似有淚下。餐中納言心生同情,自己也很過意不去,便說道:「世間豈有易事,不可草率呀!君等閱歷甚淺,或固執己見,在所難免,以致空自怨恨。務必沉著鎮靜!我確信此事周全無憂。」想想自己對他人之事如此關懷,也覺得納悶。 每至夜間,大女公子病情便會加重些。今夜生客至此,二女公子替她擔心。眾傳文便對中納言說道:「請中納吉照例去那邊坐坐。」冀中納言回道:「今日我是擔心大小姐的病,才冒著風險專程來訪。你們趕我出去,還有什麼清理可言。除我之外,誰能如此?」他便出去與老侍女共君商談,吩咐立即舉辦祈禱。大女公子感到不快,想到自己情願早逝,也無祈禱之必要。但若辜負美意斷然拒絕,又有何感情可言?她到底想長壽,想起來亦甚可憐。第二日,蒸中納言再次前來問道:「小姐今天病情如何?可否像往日一樣與我會談?」眾侍女轉告大女公子。大女公子回話道:「染病兒回,今日異常痛苦。袁中納言如此要求,就請他進來吧。」章中納言不知大女公子病情如何,心中頗為擔憂。見她今日態度異常懇切,反而於心不安。便靠近病床,對她傾心相談良久。大女公子說道:「病魔纏身,痛苦木能作答,待他日再敘。」其聲哀細衰弱,素中納言傷心絕望,無限悲歎,雖然擔心不已,但他終不能如此停留,只得打道回京。臨行時說道:「此地安可久留?還不如借療養之故,適居他處為好吧戶又叮囑阿閣梨盡心祈禱,再辭別回京。 正巧,冀中納言隨從中有一人,不知何時與山莊裡一侍女結緣。男的對女的談道:「匂親王不能微行出遊,是被皇上軟禁閉居宮中了。又聘得左大臣家六女公子為妻室。因女家早有此意,故一拍即合,準備年內舉行婚禮。匂親王對此親事索然無味,雖是閉居宮中,還是浮薄如初。皇上與皇后一再訓誡,他拒木聽從。我們主人中納言呢,畢竟與眾不同,他性格乖僻,遭人討厭。只有到這裡來,他才得到你們的敬重。外人都說這種深情真是難得呢!」這侍女聽後,又轉告她的同伴:「他如此言之。」大女公子聞知,更是心灰意冷。她想道:「他初愛妹妹,只是在未有高貴妻室時逢場作戲罷了。只因顧慮黛中納言對他的薄情寡義大加斥責,才佯裝多情。妹妹與此人緣份已盡了。」如此一想,她神思恍煉,只覺得自己無處置身,也顧不得責怪他人的薄情了,便倒身躺下。她身心本已衰弱。此刻更想早日而去。身邊雖無可以客氣的外人,但自覺無顏以對,痛苦不堪。便對侍女之言充耳不聞,獨自安寢。二女公子也陪伴在旁,由於「愁悶時」而瞌睡難禁。她的姿態極為優美:以時代枕,昏昏而睡。雲鬢重枕,甚為迷人。大女公子向她凝視片刻,歷歷回想起父親的遺訓,不覺悲從中來。她反復思量:「父親生前無罪,定不至於墮入地獄。他撇下我們這兩個苦命的女兒,連夢也不曾托,請迎接找到父親所在的地方去吧!」 天近黃昏時,陰沉沉,雨淒淒,北風呼號,落葉飄零。大女公子躺于床上,浮想翩翩,神情優雅無比。她身著白衫,秀髮光豔,雖久不梳理,但紋絲不亂。久病以來,臉色微微蒼白,卻更顯清麗動人,須得那情趣之人來欣賞這楚楚哀愁之態。狂亂的風聲驚醒了晝疫的二女公子,她坐起身來。但見像棠色與淡紫色的衣衫絢麗異常。她面呈暈紅,嬌豔無憂,對姐姐說道:「我适才夢中見得父親,他愁容滿面,正在此四周環顧。」大女公子聞之又是悲傷,說道:「父親逝去,常欲夢中相見,卻從未夢得。」於是兩人面對而哭。大女公子想:「近來我對父親日夜思念,或許他的靈魂就在此處,也不得而知。我極欲伴了他去,但罪孽深重,不知行否。」竟在計慮後事了。她渴求中國古代的返魂香,希望與父親靈魂相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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