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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回 總角(5)


  八月二十六為彼岸會圓滿之日,此田宜於婚嫁,黃君欲擬悄悄將匂親王帶往宇治。本來匂親王的母親明石是後平素不允他微服外行。倘為她得知,那定會出事。可他渴慕已久,執意要去。黛君只得暗中相助,事情的確棘手。此次因不用到對岸夕霧左大臣的山在借宿,故不用借舟而渡。兩人便悄悄回至黛君在院,讓匂親王下車在此等候,袁君一人先到八親王山莊。此處只有那值宿員腳踢左右,不會讓人生疑,眾人一定不知實情。山莊裡眾人得知黛中納言寫到,紛紛出來迎候,兩位女公子聞知蒸君又來了,心裡甚是擔憂。可大女公子想:「我既已向他暗示,要他轉戀妹妹,我倒可寬慰了。」二女公子卻以為他愛慕姐姐至深,不會對她再動心思。自那夜邂逅,對姐已存戒心,亦木若往常那般親近了。往日熏君所有言語。皆由侍女送傳。「今日怎樣才好呢?」眾侍女也左右為難。

  夜色漸近,蒸君便派了一人用馬將匂親王接來。又喚來並君,對她說道:「我尚有一言講與大女公子,可她甚是嫌恨我,實不好再去見她。可又不可隱而不言,望你能代勞。再有,今夜至夜深時,仍將我引到二女公子房中去吧?」言語之懇切,實出一般。並君心想不論哪一位女公子,能夠成全此事皆可,便進去向大女公子傳達了黛君的心意,大女公子心想:「他果真移情妹妹了。」欣喜之餘,心也踏實了許多,便將那晚他進來的紙門關好,準備隔門與她晤談。蒸君夜深,匆匆趕至。見她不開門,只好說道:「將門開一下吧,我僅有一語相告。若聲音太大,別人聽見不好。外面好悶啊!」大女公於不肯開門,答道:「如此言語,別人也不易聽見。」可她又想:「許是他真轉戀妹妹了,無意隱瞞,故與我一敘。這又有何關係,我與他並非不曾相識,不要太過分了吧!還是讓他在夜色未深之時趁早見到妹妹吧。」便將紙門拉開一道縫,探出頭去。豈料黛君用手抓住了她的衣袖,將她拉出,深切訴說相思之苦。大女公子甚覺後悔,狼狽不堪,心想:「唉,真料不到,這下可好?怎就相信他呢廣然則只得好言相勸,望他早去見妹妹。難得一片苦心。

  遵尊君指點,匂親王來到尊君上次進入的門外,將扇子拍了兩下,並君以為黃君到了,便出來引導他。匂親王料想她熟練此道,不由暗自竊笑,徑直跟她進入二女公子房中去了。大女公子哪能知曉,正敷衍開導蒸君,要他早些到妹妹處呢。更君不由好笑又憐憫她。他想:「倘我守口如瓶,她會埋怨我一輩子,會讓我無可謝罪。」便對她道:「此番匂親王偕我同來,此刻正在令妹房中。定是那欲成全此事的共君安排的吧!既已如此,我兩手空空,不受世人恥笑嗎?」大女公了聞聽此言,頗覺費解,不由一怔,說道:「沒想到你有這番心思,數次欺哄我們,你真可恨!」她痛苦異常,不覺兩眼昏黑。勇君答道:「木已成舟。你生氣乃情理之中,我只得深表歉意。倘這還不行,你就抓我打我吧!你傾慕匂親王,他身高位顯。可此乃前生註定,意不可違呀!匂親王鍾情于令妹,我甚是為你難過。如今我願難遂,尚孤身一人,實在可悲。你就不能了卻宿線,靜下心來想想嗎?此紙門的的阻隔有何用處,誰會相信我們的清白?匂親王亦不會體會到今夜我這般苦悶吧?」瞧他那樣兒,欲將拉破紙門闖入室內似的。大女公子木勝痛苦,轉念一想,還得設法騙他回去,讓他鎮靜下來。便對他說道:「你所言宿緣,豈能目及?前途如何,不得而知,惟覺『前路茫茫悲墮淚』,心裡一片茫然。我對你說什麼才好呢?真如惡夢方醒啊!倘後人言過其辭,添鹽加醋,如古書中一般,定將我視為一真正的傻子呢。依此番安排,到底有何心思?我木得而知。望你不要枉費心思,設法來為難我吧。今日我倘能度過此關,待日後心緒稍好,定當與你敘談。此刻我已心煩意亂,苦不堪言,極想早些歇息,你快走吧。」此番話痛徹心扉。意君見她言真意切,態度嚴正,頓覺有些愧疚,隱隱憐憫起她來。便對她道:「尊貴的小姐啊,我該怎樣說你方能體諒我,親近我呢?「找皆因順從了你的心意,方弄得如此難堪。如今我亦不想活了。」又說道:「不然,我們就隔門而談吧。望你對我親近些。」便鬆開了她的衣袖。大女公子隨即退入室內,隔開一段距離。蒸君甚覺她好可憐,便說道:「隨你便吧,哪怕至天明,定不再上前一步。此夜輾轉難眠。室外川水轟鳴,不時驚醒放風淒涼。他甚覺身似山鳥,漫漫長夜,何時達旦?

  山寺晨鐘報曉。黃君估計匂親王正酣眠入夢,心裡不由有些妒恨,便咳兩聲意欲催他起來。此種行徑實出無聊。他吟道:

  「引人窺住勝,反迷自身途。

  愁苦訴無人,微嘉獨歸路。」世間何曾有此等事啊!」大女公子答道:

  「心如古井水,君當和妾意。自述入勝途,勿恨別人阻。」其聲低婉,依稀可聞,袁君依依不捨。說道:「如此嚴實相隔,真悶死我了!」又說了些怨恨的話。天已微明,匂親王從室內出來,動作溫雅,衣香縷縷。他本存偷香竊玉之心而精心打扮過。並君見此陌生的匂親王出來,滿臉迷惑,甚是驚訝,她一想黛君決不會為難兩位女公子,也便心安理得了。

  二人趁曉色猶晦之際迅速回京。匂親王方覺此歸程比來時遠了許多。想到日後往來不便,木免憂心忡忡。想起古歌「豈能一夜不相逢」一句,心裡十分煩悶。二人趁清晨人影稀疏趕回六條院,將車驅至廊下。從這輛侍女所用的竹車中下來。兩責人頗感新奇,忙躲入室內,相視而笑。蒸君對匂親王說道:「此番效勞,你當如何謝我?」想到自己給他攤卻兩手空空,木免遺憾,但亦不好多說什麼。包親王一到家。即刻傳書至宇治,以表慰問。

  再說宇治山莊中,兩位公子如夢方醒,心亂如麻。二女公子對姐姐此番擺佈,且樣作不理,甚是抱怨,因此懶得去理她。大女公子末曾先向她言明,故難料昨夜會發生此等意外。惟覺對她不起,對她的怨恨亦屬當然。眾侍女皆進來問候:「大女公子到底出了何事。』此位身居家主的長姐兩眼渾渾,不能言語。眾侍女皆頗感意外。大女公子將匂親王來信拆開,欲交給妹妹看。而二女公子一直躺著,不肯起來。信使急著返回。催促道:「時候不早了。」見匂親王信中詩道:

  「遙迢尋侶披露露,豈可視為等閒愛。」意韻流暢得體,一氣書成,字體十分秀麗。大女公子尋思:「此人倒也風流惆擾,日後成了妹夫,倒要好生對待才是,可不知日後如何了。」她覺得代作此複,有些不妥,便悉心勸導她,要她親複。且將一件紫花那使都色女裝褂子及一條三重裙賞給信使。那使者」不知詳情,覺受之有愧,便包好交給隨從。這使者並非公差,乃為往日送信常到宇治的一殿上重子。匂親王不欲讓外人得知,故派他前來。猜想那犒貴定出自那好事的年老侍女之意。一時頗不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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