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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 夕顏(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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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您面前,她也裝作若無其事。」源氏公子想:「不出所料,果然就是頭中將所講的那個常夏。」他越發可憐她了。便問:「頭中將曾經憂歎,說那小孩不知去向了,是否有個小孩?」右近答道:「有的。是前年春天生的,是個女孩,非常可愛。」源氏公子說:「那麼這孩子現在在哪裡呢?你不要讓別人知道,悄悄地把她領來交給我吧,那人死得影跡全無,甚是可憐。如今有了這個遺孤,我心甚喜。」既而又說:「我想將此事告知頭中將,但是受他抱怨反而無趣,且不告訴他吧。總之,這孩子由我養育,並無不當之處①。你想些藉口搪塞了她的乳母,叫她一同來此吧。」右近說:「能夠如此,感恩不盡。教她在西京成長,真是難為了她。只因此外別無可托之人,權且寄養在那裡。」 此時暮色沉沉,夜天澄碧。階前秋草,焜黃欲萎。四壁蟲聲,哀音似訴。滿庭紅葉,幽豔如錦。此景真堪入畫。右近環顧四周,覺得自身忽然處此境中,甚是意外。回想夕顏五條的陋屋,不免羞恥。竹林中有幾隻鴿子,鳴聲粗魯刺耳。源氏公子聽了,回想起那天和夕顏在某院泊宿時,夕顏聽到這種鳥聲非常恐怖的樣子,覺得很可憐,他對右近說:「她究竟幾歲了?這個人和一般人不同,異常纖弱,所以不能長生。」右近答道:「十九歲吧。我母親——小姐的乳母②——拋撇了我而死去,小姐的父親中將大人可憐我,留我在小姐身邊,兩人時刻不離,一起長大。現在小姐已死,我怎麼還生存在這世間呢?悔不該與她生前過分親近,反教死別徒增痛苦。這位柔弱的小姐,原是多年來和我相依為命的主人。」源氏公子說:「柔弱,就女子而言是可愛的。自作聰明、不信人言的人。才教人不快。我自己生性柔弱,沒有決斷,所以喜歡柔弱的人。這種人雖然一不小心會受男子欺騙,可是本性謙恭謹慎,善於體貼丈夫的心情,所以可喜。倘能隨心所欲地加以教養,正是最可愛的性格。」右近說:「公子喜歡這種性格,小姐正是最適當的人物,可惜短命而死。」說罷掩面而位。 ①這孩子是源氏心愛的情人的遺孤,又是他妻子的侄女,故如此說。 ②是另一個乳母,不是西京的乳母。 天色晦冥,冷風襲人,源氏公子愁思滿腹,仰望暮天,獨自吟道: 「閑雲徜是屍灰化, 遙望暮天亦可親。」 右近不能作答待,只是在想:「此時若得小姐隨伴公子身旁……」想到這裡,哀思充塞胸中。源氏公子回想起五條地方刺耳的砧聲,也覺得異常可愛,信口吟誦「八月九月正長夜,千聲萬聲無了時」的詩句①,便就寢了。 且說伊豫介家的那個小君,有時也前去參謁源氏公子,但公子不象從前那樣托他帶情書回去,因此空蟬推想公子怨她無情,與她決絕了,不免心中悵惘,此時聞知公子患病,自然也很憂慮。又因不久即將隨丈夫離京赴任地伊豫國,心中更覺寂寞無聊。她想試探公子是否已經將她忘記,便寫一封信去,信中說:「側聞玉體違和,心竊掛念,但不敢出口。 我不通音君不問, 悠悠歲何使人悲。 古詩雲:『此身生意盡』,信哉斯言。」源氏公子接得空蟬來信,甚是珍愛。他對此人還是戀戀不忘。便複書道:「歎『此身生意盡』者,應是何人? 已知浮世如蟬蛻, 忽接來書命又存。 真乃變幻無常!」久病新愈,手指顫抖,隨便揮寫,筆跡反而秀美可愛。空蟬看到公子至今不忘記那「蟬殼」②,覺得對不起他,又覺得有趣。她愛作此種富有情味的通信,卻不願和他直接會面。她但望一方面冷淡矜持,一方面又不被公子看作不解情趣的愚婦,於願足矣。 ①白居易《聞衣砧》:「誰家思婦秋擣帛,月苦風淒砧杵悲。八月九月正長夜,千聲萬聲無了時。應到天明頭盡白,一聲添得一莖絲。」 ②指公子取去的那伴單衫。 另一人軒端荻,已與藏人少將結婚。源氏公子聞知此消息,想道:「真是不可思議。少將倘看破情況,不知作何感想。」他推察少將之心,覺得對他不起,又頗想知道軒端荻的近況,便差小君送一封信去,信中說,「思君憶君,幾乎欲死。君知我此心否?」附詩句雲: 「一度春風歸泡影, 何由訴說別離情?」 他將此信縛在一技很長的荻花上,故意教人注目。口頭上吩咐小君「偷偷地送去」,心中卻想道:「如果小君不小心,被藏人少將看到了,他知道軒端荻最初的情人是我,就會赦免她的罪過。」此種驕矜之心,實在討厭!小君于少將不在家時把信送交,軒端荻看了,雖然恨他無情,但蒙他想念,也可感謝,便以時間匆促為藉口,草草地寫了兩句答詩,交付小君: 「荻上佳音多美意, 寸心半喜半殷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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