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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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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1 鄧巴中尉,一個人沿河騎著馬,卻沒看到站立舞拳的影子。因為站立舞拳朝南走,他朝北走。 驕陽炎炎,天氣懊熱。他沿著河流走了一、兩哩,感到天地之間,無比遼闊,他開始感到心情舒爽些了。 可是,中尉的情緒,仍然很低落。 他的心中,一再重複著她從帳篷奔出的那一幕,一遍又一遍。他試著去找出,那裡面到底意味著什麼。難道,他倆最後的結局就是「分手」一途嗎?轉念及此,他感到好害怕。就像剛剛拾獲了一樣珍愛的東西,這會兒就得脫手。 中尉自責自己,沒有及時追上她,這樣太無情了。如果那時立刻追上她,現在他們可能已經在快樂地談著話。無論如何,兩人之間的感情基礎是穩定的了。 他一直想來日跟她說一些話。如今,可能再也沒有機會了。他真不願意在這兒蹈蹭獨行,而希望和她一塊在帳篷中談心。豔陽當空,他就這樣失魂落魄遊蕩著。 他從未離開印第安人的營區,走到這麼遠的北方,令他諒異的是,這兒看起來改變這麼大。在他面前,拔起擎天突出的是真正的山,而不是隆起砂草地的小山丘。下面峭壁凹下的深處,是個很深的峽谷。 炙熱的大太陽,和不斷的自我非難,把他的心,都要煮沸了。突然之間,感到頭昏目眩。他微微用雙膝,在西斯可的身上夾緊一下,前面還有半裡,就到幽深峽谷的入口處。 峽谷兩邊的山壁,約有一百尺,或者還不止。一進入峽谷,人和馬都感到突然幽暗了,這也使他感到清爽起來。當他小心騎著馬,在崎嶇的峽谷中,找路前行時,突然感到這兒很險惡。山壁愈來愈高,他甚至感到西斯可的肌肉緊張地彈跳,在這個下午,此地靜得聽不到一點聲音,他也更加意識到內心的空洞。 一步步往前走,好像走進了古代。或許,那是一種邪惡的感覺。 走到峽谷穀底,正想往回走時,發現峽谷前又寬闊起來。他可以看到豁然開朗的前面谷地,有一棵白楊樹,樹的頂端,灑著明亮的陽光。 驟然感到,這兒是一片青蔥翠穀啊!他拉著西斯可掉轉過頭來。立在白楊樹下,感受這一片清新。即使在最褥暑嚴蒸的夏季,這一帶都是一片碧綠映人。雖然他沒有看到溪流,但他相信附近一定有水源。 馬伸長脖子,嗅著空氣中的氣味,它也該渴了。鄧巴騎著馬,又從白楊樹那兒走了一百碼,走到一塊險峻的大岩石,這是峽谷的盡頭,他停住了。 在他腳下,地面上長著藻類,覆蓋著一層落葉。這兒有一個六尺寬的小瀑布。鄧巴還沒躍下馬,西斯可就低下頭,喝著地上的水,喝了好久。 中尉下了馬,伸手棒著瀑布的水喝,這時有樣東面,吸引住他的目光。他發現這塊岩壁有一處裂口,足足有一個人高,甚至不用彎著背進去。 鄧巴中尉安靜地和馬匹一塊喝著水,然後拋開韁繩,走入黑暗的裂口裡。 裡面可真涼爽,腳下的泥土好鬆軟。盡目力所及,看到這兒空無一物。可是,當他的目光檢視地面時,他知道曾經有人住過這兒。到處都有炭火燒烤過的痕跡,地面看起來,就像被拔掉羽毛的樣子。 他用手摸摸洞頂,好黑的一層煤煙,仍然感到頭昏,他咯地一聲坐到地上,痛得忍不住哼了一聲。 看著來時的地方,還有進口處,大約有一百碼遠。從岩洞裂口處,看這天午後,西斯可吃著泉水邊的嫩草,後面白楊樹的葉子,閃耀著陽光。 中尉感到四周一片清涼,突然感到脈搏跳得好快。他困乏地躺了下去,交叉雙臂枕著頭。他的背躺在平滑涼爽的砂土上,眼睛瞪視著洞頂。 洞頂的石頭很堅固,但被煙熏黑了。石上有根深的刻痕,很顯稀那是某種記號。當他研究時,鄧巴意識到,這一定是人類的手刻出來的。 雖然睡意深濃,但他對這些刻痕非常著迷。他開始隱隱看出,那是一個牛的輪廓。 突然,他會意了。這個記號畫的是「野牛」。雖然筆意簡省,可是重要的細處,卻沒有忽略。甚至那小小的牛尾巴,都還挺立著呢! 在「野牛」旁的,是個獵人。他手裡拿著一根木棍,看起來可能是「矛」,正對準著那只野牛。 現在,睡意一波波的襲來。他想,會不會是泉水中,有什麼看不見的病毒。眼皮子好重好重,開始合上了。 當他合上眼,他仍然可以看到那只野牛和獵人的畫。那個獵人,怎麼看來好眼熟,某種神態,好像踢鳥。可是,他不相信,真會是照著他的臉畫的。也許,這幅畫已有百年之久了。 他想,那獵人是他。 然後他就睡著了。 2 樹上的葉子都掉光了。 地上一堆又一堆的雪。 天氣非常冷。 有一大群士兵,多得數不清人數,圍成一個大圈子。他們等在那兒,拿著步槍,所有的人看起來都毫無生氣。 他在他們面前,一個一個走著。注視著他們冰凍成慘綠的臉孔,希望能看出一點生命的痕跡。但沒有一個人認得出他。 在眾多人中,他終於找到他的父親。他仍像以前一樣,一手提著醫療箱。他也看到一名已遭滅頂的兒時友伴,還有以前住在小鎮上,有個擁有馬廄的人,他正在鞭打馬,那匹馬沖到隊形外了。他還看到格蘭特將軍,站著一動不動,好像人面獅身的雕像,令人感到神秘莫測,頭上卻頂著一頂士兵的軍帽。他看到一個男人,有只水汪汪的眼睛,卻穿著牧師的衣服。還有妓女,她那僵死的臉上,敷著白粉和胭脂.另外看到胸部豐滿的小學老師,以及母親甜蜜的臉,她的淚水在臉頰上成了冰柱。 這一大群軍隊中,有許多人曾出現在他生命中。現在,眼前數都數不完,一大隊一大隊的軍人,好像永遠沒完。 他們有槍,和銅制的大炮,駕在車輪上。 有人走過來了,等著那些兵士。 那人是十熊,他悠然走在冰天雪地之間,削瘦的肩膀上,披著毯子,看起來像一個觀光客,他走過來,面對著大炮。他伸出古銅色的手,感覺炮口的樣子。 一聲令下,大炮轟然開炮,十熊被炮轟得好高好遠。他的上半身,在冬天的空中翻著筋斗。被截斷的腰間,紅色的鮮血噴下,就像水從水管中噴了出來。他的臉色慘白,髮辮在雙手後緩緩飄動著。 其他的槍全發射了,那些印第安的帳篷小屋的村莊,圓錐形的帳篷被打倒,不斷地四處打轉,看起來就像比較沉重的圓筒冰淇淋紙杯。 這時,軍隊中每一個士兵,都成了沒有臉的人。就像暑天到海邊逐浪的人一般。這些兵士蜂擁地奔了過去,追逐那些不再有帳篷屏障的印第安人。 他們先追逐小孩子,抓起嬰兒,把他們扔到半天高,然後用樹木枝丫刺進他們的小身體。那些孩子抽扭著,他們的血,沿著樹枝的枝丫流下。而軍士們,仍然繼續虐待殘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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