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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八


  他們剖開男人和女人,好像他們都是聖誕禮物。對著他們的頭射殺,割下他們的頭顱;用刺刀開膛破肚,不耐煩的手剝開皮,切斷四肢。

  每個印第安人的屍體,都拿來放錢。挖開的四肢裡存放銀幣,軀體中放著美鈔,金子呢,則放在頭蓋骨裡,就像放糖的罐子一樣。

  這支浩大隊伍的軍械庫,堆了好高好高的,戰爭打得很激烈。隔了好久之後,那些軍人全不見了。山後仍有著戰爭的閃光,看來好像閃電。

  有一個兵士落了隊,獨自悲傷走著,穿過一排排的屍首。

  那就是他自己。

  周圍躺臥的人,他們的心仍然在跳,而且整齊一致,就像音樂一樣。

  他伸手到上衣下,感覺胸部一起一伏。看到自己的呼吸,都在眼前結凍了,很快的他全身就會凍僵。

  他躺在那些屍體中,唇間歎出一口很長很長的氣來。他的氣不但沒有變得微弱,反而增強了。那氣息愈來愈強,在這塊屠殺的土地上繞行,愈行愈急,愈行愈急。氣息在他耳畔流轉。他呻吟著,口裡說著什麼。像是一種任務,可是連他自己都不瞭解。

  3

  鄧巴中尉感到寒氣冷得刺骨。

  好黑暗。

  風從裂口處吹了進來。

  他一躍而起,頭撞上頂上堅硬的岩石,痛得跪了下去。他看到入口處,有銀色的光灑了進來,那是月光。

  他一慌。鄧巴這會兒像猿猴一樣爬了出來,當他可以站直身子時,連忙奔向岩洞門口,一個勁奔了出去,浴在皎潔的月光下。

  西斯可不見了。

  中尉吹著口哨叫喚它,口哨聲高昂又尖銳。

  沒有回應。

  他往前走到更遠之處,來到一塊空地,又吹了一回口哨。他聽到白楊樹下面有什麼東西動了動。然後,他聽到一聲低沉的聲音,西斯可從白楊樹下走了出來。它的毛色,在月光下看來像玻璃一樣。

  鄧巴在泉水邊抬起馬具。正在這時,他看到空中有什麼東西閃了閃。及時回頭一瞥,原來那閃亮的茶色,是一隻大型貓頭鷹的眼睛。它從西斯可的頭上飛過,最後消失在高大的白楊樹叢裡。

  貓頭鷹突然飛出來令人不安,西斯可想必也有同感。當他摸著西斯可時,這匹馬正嚇得發抖。

  4

  他走出峽谷,再度走回開闊的大草原。那種感覺,就像長期潛在深水下面,終於浮到水面上,大大松了一口氣。

  鄧巴中尉騎在馬上,微微向前,換了一個姿勢。西斯可在浴著月光的草原上,輕鬆地奔馳了起來。

  他精神充沛的騎在馬上。剛才做了那奇異、不安的夢,仍然生動鮮明。夢醒之後,心裡仍然戰慄著。不去管那夢從哪來的。也不管那夢代表著什麼意義,但夢裡的一景一物,卻歷歷在目。他恍恍惚惚,只聽著西斯可輕快的馬蹄聲。

  他感到心中升起一股力量來,每經過一裡,那股力量也更增強。他可以感覺到,西斯可毫不費力地奔馳著,同時也感覺到,自身體內的力量。他騎馬橫過草原,期望回到村莊,那兒就是他的家了,內心深處,呼喚著站立舞拳。那醜怪可怕的夢,也許是他對未來的隱憂吧!

  有一陣子,他看到眼前之物都變得好小。這些事物,一點也威脅不了他,而他主控著自己的生命。這時他的心中也就豁然開朗,以君臨天下之勢,在他生命中無垠的疆土上奔跑了起來。

  他很高興,自己成了蘇族的一員。這族被人稱為「平原之主」,他也以身為他們之中一員為榮。為了配合夢想,他雙手護胸,垂下了馬韁。

  「我是與狼共舞,」他大聲叫了出來:「我是與狼共舞。」

  5

  當鄧巴在夜晚,踏著月色歸來時。踢鳥、飄發,以及其他的勇士們,在附近生了營火。踢鳥,這名巫師一直非常擔心這名白人戰士的下落。他派遣一小隊手下,四下偵察,可是沒有人看到這名白人的蹤影。他們在黑夜中悄然回來了,沒有什麼可報告的。踢鳥在盡了人事之後,也只有聽天命了,只有依賴大靈的智慧,靜待其變。

  最令他心神困擾的,倒是看了站立舞拳那副失魂落魄的樣子,這比與狼共舞的失蹤,更令他煩心。只要提到與狼共舞的名字,就可以在她的臉上,看到隱約的不安,好像她心中隱藏了什麼。

  他想,如果他們中間有什麼,最好還是在適當的時機流露才好。踢鳥決定,目前還得把這種情況控制住。

  當踢鳥看到與狼共舞騎著那匹鹿色的馬,馳騁入火光之下,他這才大大松了一口氣。

  中尉從西斯可的馬背上滑下,向在營人四周的蘇族人打招呼,他們也向他回禮,並等著看他要說什麼,或是比手劃腳解釋,是怎麼失蹤了的。

  鄧巴站在他們面前,像一名字宙訪客。他玩弄著西斯可的韁繩,一一看著他們每一個人。每一個人,都可以看得出他的心裡。好像在想著什麼。

  幾秒鐘後,他的目光凝視著踢鳥,這名巫師想,他從未見過中尉的日光這麼鎮定和保證。

  然後,鄧巴微微一笑。雖然那只是淺淺一笑,但充滿了自信。

  他以字正腔圓的蘇族語說:「我是與狼共舞。」

  然後,他從營火處轉過頭,帶著西斯可到河邊,喝了好久的水。

  第二十四章

  1

  十熊的第一次會議,沒有任何決定。在中尉回來的第二天,又舉行了一次會議,這一次決定了折衷的辦法,終於有了定論。

  這次戰爭,並沒有立刻發兵。年輕人急著要出征,但戰前得從容部署。要和波尼族戰鬥,得花上一個星期的準備時間,同時決定,有經驗的戰士,一律派出。

  飄發將領軍出征,踢鳥也將隨行。這次突擊,要讓敵方毫無準備,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方式,突然發兵而至。二十名戰士,編成一小隊,他們要的是戰利品,甚於復仇。

  出征的戰士們都很興奮,因為有一些年輕人,是第一次出征。此外,還有經驗豐富,驍勇善戰的飄發帶領他們。雖然年輕戰士的興奮溢於言表,但十熊的帳幕,仍然是一派的沉穩平靜。

  對鄧巴中尉而言,那天在峽谷一晚所經歷的心路歷程,已經全然改變了他。那是奇異的一無。發生了這些事,在帳篷的活也自然中斷了。過了兩天,都沒有再繼續。

  踢鳥興致勃勃詮神貫注去計劃這次的突擊。站立舞拳也很高興,這陣子能讓她冷靜一下。與狼共舞認為能有一段緩衝期也好,看他淡淡的,她也有意與他疏離,他因此也減少了練習的時間。

  要準備作戰,使他深感興趣,他也老是如影隨行的跟著踢鳥。

  這巫師和所有村人都有接觸,與狼共舞很高興,自己也有機會,能多跟人接觸,即使只是在一旁旁觀,也很滿足。雖然他仍然不能熟練的說印第安人的語言,但在言談手勢中,就可以精確地看出一個大概。在出征的前幾天,站立舞拳也常常被叫去。

  鄧巴中尉,受過一流的教育。在許多次會議中,他都列席在座,當時有各小隊的代表都在座。在這時,他看出踢鳥有許多卓越的優點,因此在這次遠征中,大家都把他看成一位具有決定性的重要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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