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外國文學 > 與狼共舞 | 上頁 下頁 |
四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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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是緊張,只是無聊,無聊而且寂寞。 在過去,他會去摸香煙來抽,吞雲吐霧一番,可是現在,菠草也沒有了。 他想,也許該去看看河水吧。這麼一想,就套上皮靴,信步走了出去。 他想到那護甲,又停住腳步,這一直是他珍愛的寶貝;他已經打包放在和貯藏的東西一塊。現在又想回去,只是去看看。 即使燈光很弱,但也盡夠了。鄧巴中尉找到那件骨制的護甲,用手撫摸著,像玻璃般冰冰涼涼的感覺。他喜歡這種冰冷又堅硬的感覺,把護甲貼在自己胸前。 要去「看看河流」,得走上很長一段路,月亮幾乎是滿月,不用提燈,光憑月色就夠了。他輕鬆地沿著溪流走著。 反正有的是時間,他常駐足看著溪流,或是聽著微風拂過枝丫,看著小兔子在啃著灌木。大自然的每一樣東西,都無視於他的存在。 他好像一個隱形人,但他卻喜歡這種感覺。 幾乎走了一個小時,他折返回家。當他經過時,如果有人站在那裡,一定會看到他。雖然他的腳步那麼輕,他一直注意著各種事物而沒去想自己,但他到底不是隱形人。 好幾度,他停下腳步,仰望皓月當空。他抬起頭,讓美麗的月光,灑在他的臉上。而一身的護甲,更是泛著明燦的白色,就像一顆射到地球上的流星。 5 第二天,一件奇怪的事發生了。 整個早上和下午,他一直想找些事情來做:例如整理一些還沒整理好的東西,燒掉一些沒有用的雜物,想一些特別的方法去保存肉類,寫寫日記。 他心不在焉,一一做著這些雜事。他想到還缺少獸欄,打算動手來做。以前,他也為自己做了許多工作,可是那種感覺,好像生活中沒有舵。 日近黃昏時,他打算再到草原漫步。這一天也夠勞累了,做工時,汗水淌得他整條褲子都濕了一大塊,如今也該歇工出去透透氣。因此鄧巴衣服也沒穿,就走向草原,希望能遇到那只狼雙襪。 孤獨的沿著河流走,他走向一望無際的大草原。草長得很長了,有些地方的草高到他的臀部,天際飄浮著羊毛似的雲朵,襯著蔚藍的澄空。 從要塞走了一哩多的路,他在一處深草中躺了下來,風吹拂著草,他感受到太陽最後的余溫,陶醉地看著慢慢移動的雲朵。 中尉換了俯臥的姿勢,把背向上烤著太陽。只聽得風吹草動,沙沙作響。太陽照在他的背上,好像一條幹熱的毯子。那周圍的感覺,太舒暢了。 中尉讓腦中空白一片,什麼都不去想。不去想要做什麼,下去想一段話或一段記憶,他只去感受,其他一片空白。 他再度抬首看雲天,和飄浮的白雲。轉過身來,把雙臂枕在頭下睡著,享受大地為枕天為帳的無窮樂趣。 然後他鬧上眼睛,開始睡上半個小時。 6 這個晚上,他輾轉難眠。心念轉動,想著一椿又一椿的事。好像檢視著一間又一間的房子好休息。而每個房間,不是鎖著的,就是荒廢著,直到他找到了最後一個房間,才能住進去。在他心中,他知道是什麼系住他了。 那間房間裡,滿是印第安人。 他好想念他們,忍不住要馳往十熊的帳篷,可是這麼做太唐突了。 他想,明天我要早早起來。這一次,也許在那兒多待上幾天。 第二天,還沒黎明他就醒來了,但卻沒有起身。他掙扎按捺自己想到村子裡去的念頭。他認為自己不該這麼草率鹵莽,所以一直躺在床上,一直等到天亮。 他梳洗之後,拿起一件襯衫。從小屋的窗子往外看,他頓了一下,看看今天天氣如何。屋裡仍然非常溫暖,可能外面更加暖和。 這一天,恐怕又是暑氣逼人的大熱天。他想著,又把穿了一隻袖子的襯衫給脫了。 現在,他把護甲掛在木釘上,當他摸著時,中尉想不管天氣如何,他會一輩子帶著的。 他最後決定,把襯衫收到背袋裡。 7 雙襪正在外面等著。 當它看到鄧巴中尉走出門時,它連忙又退後了兩、三步,轉了幾個圈,左右跑跳,然後臥下喘著氣,像一隻小狗一樣。 鄧巴逗弄著歪著頭問它。 「你要做什麼呢?」 聽到中尉跟它說話,那只狼抬起頭,注意地看著中尉咯咯笑著。 「你想跟我一塊去嗎?」 雙襪躍起,盯著中尉看,一動也不動。 「好吧,那麼你來吧!」 8 踢鳥一直在想,約翰一定一直住在白人的要塞小屋中。 約翰,多怪的名字啊。他試著去猜想,這會是什麼意思呢?或許是「年輕的騎士」,或許是「騎得很快的騎士」,想來一定是和「騎士」有關的意思。 這一季節上次狩獵已經結束,這很好。至少,野牛群來過了,食物的問題已經解決,這些食物可以過上好長一陣子了。 巫師到其他帳篷小屋,去找兩個親近的朋友,問他們是否願意和他一塊騎馬出去,想到席格威治營地去看看約翰。想不到,這兩個朋友興致很高,願意一塊兒去,這是個好現象。從此,大家不再互相戒懼。事實上,這個白人兵士是很容易相處的。在這幾天大家的談話中,他發覺許多人甚至很喜歡他。 踢鳥騎馬出了營區,感到這一天非常令他愉快,每一件事都順心,初期的計劃也一一實現。互相瞭解並不容易,現在他要開始對這名白人展開調查。 9 鄧巴中尉想他將近走了四哩。本想這只狼,可能只能跟二哩遠。結果走了三哩多,他都有些納悶。現在都快接近四哩,它已經走得腳步沉重了。 這時,他們走近兩個山坡之間的窪地,這只狼站著不動。它以前從來沒有跟到這麼遠的地方。 中尉躍下馬,看著雙襪。他習慣這只狼停的時候,他也停了下來,當西斯可垂下頭吃草時,鄧巴朝雙襪的方向走去,想這只狼可能打算要「打道回府」了,可是,它露在草尖上的頭和耳朵,仍然一動也不動。最後中尉,走到它面前不到一碼的地方停了下來。 當中尉蹲了下來,那只狼抬起頭,像在期望著什麼,可是它全身,仍然一動也不動。 「我要去的地方,那些人們可能不歡迎你。」他大聲說道。好像他正跟一個很熟識而信任的鄰居說話。 他又抬頭看了看太陽。「天氣這麼熱,為什麼你不回家呢?」 這只狼很注意地聽著,但是它仍然一動也不動。 中尉搖動他的腳。 「來,雙襪。」他暴躁他說:「回家去。」 他舉起手,發出噓聲要趕走它,而雙襪卻躲到一邊。 他又噓斥它,那只狼跳起來。很顯然的,雙襪仍然沒有意思回去。「那好吧!」鄧巴強調看說:「你不想回家,就待在這兒。好好待在這兒。」 他搖搖手指,然後向後轉身,剛剛轉過身子,就聽到一聲狼嚎。那聲音並不大,但很低沉,很悲哀,很明確。 一聲狼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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