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外國文學 > 吸血鬼黎斯特 | 上頁 下頁
七七


  她在信上描述說,他們是巴黎夜晚最著名的娛樂表演;演員自歐洲各地聞名加入,因此劇團團員已擴張至二十名,縱使對大都會來說,維持這樣的大團也絕非易事。

  「只有最好的藝術家,擁有真正卓越表演技術的人,有資格應聘。不過,我們的挑選十分慎重,你也是瞭解的,我們絕不允許有任何緋聞呀!」

  至於「親愛的小提琴家」嘛!提起他時,她口氣挺有情義的,強調他是團員的靈感泉源,寫出最出色的劇本,每次當他談到故事大要時,每一個都感動不已。

  「當他不在工作時,情況不免會失控,我們必須隨時留神小心,免得他任意擴大隊伍;他的飲食習慣極為草率馬虎;偶爾,會對陌生人說出最荒謬的事,好在聽的人都很明理,根本不予置信。」

  言外之意,就是他試圖另外締造吸血鬼,出去獵食時,也公然不掩人耳目。

  伊蘭妮的信如此繼續下去:

  「大致上說,是我們的老友(很明顯是指阿曼德)在設法約束他,老友以最謹慎的話施以恐嚇;不過,對提琴家來說,效果並不見佳;他仍常常談及古老宗教習俗,火焚儀式,進入新王國的通路等等不該說的話。

  我不能說我們不愛他,為了你的緣故,我們就是不愛,也非關懷他不可。不過,我們都真的喜愛他,我們的老友,尤其對他擁有一份特別情懷。話說回來,我必須承認,如果時光倒流,這樣的一位,恐怕也不易相處很久。

  關於我們的老友,恐怕你一不認識現在的他了;他在你的城堡地下,蓋了一幢大的牧師住宅,整天於書畫為伍,就像是一個學者;對外面的世事,甚少關心。

  不過,每晚他總會乘黑色馬車,前來劇場,坐在私人包廂座,拉上帷幕看表演。

  他為我們之間解決爭論糾紛,管理我們有如從前一般,警告威脅我們非凡的提琴家;但是絕不同意上臺表演。他還負責選新的演員,我前面已說過,他們聞名而來,我們不必徵求,他們就自動上門……

  回來看看我們吧,你會發覺我們變得有趣得多;此外還有成千的幽冥玄妙,我無法全書之於紙上。總之,我們乃同類歷史中的燃燃明星,對我們小小的表演設計來說,再也沒有比之今日更好的時代,比之這個偉大城市更好的地點了。而這一切全是你的功勞,這個支持我們的輝煌存在,因為你得以存在。為什麼你要離開我們呢?回家來吧!」

  我細心的保存這些信,正如我保存阿芙根哥哥們寄來的信一樣。在我的想像中,可以看到傀儡美好的表演,可以聽到尼克小提琴的啜泣,可以看到阿曼德,坐著黑色馬車,坐在他的包廂。甚至在於馬瑞斯長期的留言中,我也含蓄的描述有關的一切。對馬瑞斯我總難以忘情,常常,當凡人入睡之際,我帶著鑿子,如癡似狂的對他刻字,以表心意。

  對我,再回巴黎已不可能了,不管我是多麼的寂寞。整個世界已變成我的情人于老師,教堂、古堡、皇宮、博物館令我癡迷不已;在我探訪的各處,我總深入社交中心,娛樂、文學、音樂、建乃至小道消息,我都津津有味的品嘗。

  我研究的事物,乃至苦心想瞭解的種種,實在指不勝屈。對於吉普賽提琴手和街上木偶戲,我的興趣絕不亞於教堂大合唱,或是金碧輝煌歌劇院裡,那些偉大的去勢男生女高音。我徘徊在妓院賭館,以及水手喝酒吵架的地方;我四處在小酒館買報閱讀,桌上擺著任意點菜,從不一碰的食物;我和凡人在公共場合聊天,請他們喝酒,聞他們抽的煙斗和雪茄之香;凡人所有的氣味,全鑽進我的髮際和衣服裡。

  不出去四處漫遊的夜晚,我便待在家裡,以卡布瑞的書為伴,遨遊在書中所寫的王國之中。

  在到意大利之前,我一逕認識足夠的拉丁文字,讓我研究古典文學;在老威尼斯廣場的家,我甚至有一個書房,可以讓我讀書竟夜,不知困倦為何物。

  當然我不會忘記看歐塞裡的故事,讀這樣的書,讓我憶起阿曼德的傳奇故事,還有馬瑞斯迷一般的字句。在看完這些古老典籍時,我還真感到大為震驚。

  書上記載這這位古老國王歐塞裡,他是一位不爭名利的偉大賢君,他教化埃及人從食人族轉為文明人,指導他們如何耕種釀酒為生。這個賢君又如何被弟弟泰楓謀殺呢?歐塞裡被騙到一個盒子裡,盒子大小正如他的身體一般;一旦躺進去之後,泰楓隨即蓋上盒子並釘了釘子,再把人連盒子一起丟到河裡。對歐塞裡忠心耿耿的埃西斯,找到他的身體,不幸又再次受到泰楓攻擊,這回弟弟乾脆將哥哥身體全都予以支解。後來所有的肢體雖找到了,但是卻有一節不見蹤影,再也尋不回來。

  為什麼馬瑞斯會提到這樣的神話?這樣的神話,不免令我聯想到吸血鬼。所有的吸血鬼,都睡在於身體大小差不多的棺木,甚至聖嬰公墓烏合之眾,也有自己的棺木可以棲息。梅格能對我說:「那個盒子或是相似的,你一定要在其中歇息。」至於失去的那一節體,那一部份埃西斯從來沒找著的;唉,吸血鬼的身體當中,不是也有那麼一部份未被幽冥稟賦可以增強能量嗎?我們能說、看、聽、品味、呼吸,行動一如凡人而有過之;但是我們不能生殖,而歐塞裡也不能,所以他變成地府之君主。

  莫非歐塞裡就是吸血鬼之上帝嗎?

  想到這一切讓我即困惑又苦惱。這一個歐塞裡是埃及的酒神,後來希臘人又稱之為戴歐尼斯;而戴歐尼斯又是劇場侍奉的神明,也是尼克和我在年輕時,對我描述的邪惡之神。如今我們在巴黎有一家吸血鬼劇場。哇!這樣的交錯巧合,實在太饒富風味了。

  我等不及想要告訴卡布瑞,有關自己這些雜七雜八的思想。

  然而,她只冷冷地澆了我一盆水,而去表示這樣的老故事多著呢!

  「歐塞裡也是耕種之神。」她說:「他是埃及的好神,這些跟我們有什麼關係?」她瞄瞄我在看的書說:「兒子,你要學的還多著,許許多多的男神曾被支解,讓他的女神深深悼念!你讀讀阿泰翁和艾度妮的故事就知道了,古代人愛死了這樣的故事!」

  說著她飄然而去,留下我獨自一個,坐在點著蠟燭的書房,手肘在這些書籍上。

  我也苦思過阿曼德提及的聖殿,那些必須照顧者的深山聖殿。這些也應溯回埃及時代嗎?幽冥子孫怎麼會忘記這種事?也或許這只是馬瑞斯吟誦的詩篇之一。和提及弑兄之泰楓一樣,並無其它特別意義。

  我仍然帶著鑿子在半夜出去,在石頭上刻下留給馬瑞斯的疑問,對我,馬瑞斯越來越成為真正存在的前輩,我們一起談話;正如同過去我於尼克竟夜長聊;他儼然是我的知己,聆聽我談及自己的興奮於熱情,以及對這個世界所看所思的最大困惑於驚奇。

  我的探討加深,我的知識領域也隨之拓寬;對於初解的永生可怕意義,自有更深切的認識。我孤獨地活在人類當中,跟馬瑞斯的留言談話,並不能讓我忘卻自己恐怖的妖怪身分;在好多好多年以前,在巴黎化身魔體的第一個夜晚,對此點我已感觸良深。那時馬瑞斯之名尚不存在我腦海呢!

  當然,卡布瑞也尚未於我結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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