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外國文學 > 吸血鬼黎斯特 | 上頁 下頁 |
三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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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她注視著門,她也聽到他們的聲音,可是為什麼我卻聽不到她的呢? 她從我身邊走開,視線從一樣東西移向另一樣東西,她抓其蠟燭走向鏡子,對著鏡子裡面細看自己。 我瞭解她是怎麼回事。她需要時間來適應及衡量她的新意象。但是,首先,我們得儘快離開這裡。 我如何趕走他們,把她帶走呢? 「不,不能從那邊。」當她看到我注視門時,連忙說著。 過河之後我很快找到殺害對象。當窺探到他時,一種古怪的深沈感覺油然而生以前是獨來獨往,此後卻不免要連袂行動,殺戮時,她將在一旁注視我的舉措,並從中學習,想到那種沒有隱私的親密,我的臉竟泛紅起來。 我杷獵殺對象引出酒館,挑逗他,激怒地再捕殺他。我故意炫耀表演,有一點殘忍,卻有更多的嬉弄,表演過程太激烈,當殺戮之後,覺得自己耗損了不少精力。 她喜愛之至。她仔細瀏覽,汲取任何細微未節,有如她也在吸血一般。我們再次攜手共行,我感到她的熱,她也感到我的熱血在我的腦裡氾濫奔流。我們相依相偎,就連覆遮我們身軀的薄衣,似也突然變成是異類,正探視著黑暗裡兩尊燃燒的雕像。 之後,夜晚頓失往常的次元與空間,事實上,自從成為不死幽霞以來,這是我所度過最長的一夜。 夜晚綿延不盡,深不可測,眩惑耀眼。偶爾,我想找出某些抗辯,來駁斥一切的玄妙與愉悅,但是竟一句也找不出來。 我一次又一次呼喚她的名字,希望能稱呼得自然一些,然而對我,她仍然還不是卡布瑞,她只是她,我生活乃至生命當中唯一需要的伴侶,我此生唯一深愛的女伴! 她的死亡陣痛並未特頂太久。 我們找到一間空的地窖,留在那裡等到痛苦過去。在那兒,我跟她手牽手,我不斷地說話,把這段時日發生的種種,從頭到尾一個字一個字和盤托出。 我告訴她塔樓的事,告訴她梅格能所說的話;說明那個幽魂的出現,我怎麼跟它熟悉又看不起它,所以也無意追逐尋獲它。在談話當中,我再三試圖傳送無言意象給她,但是都徒勞無攻。對此,我沒作表示,她也相應不理。但是對我的話,她聆聽得十分仔細用心。 我跟她談到尼克的懷疑,這件事尼克對她一個字沒提;我說明因為他,我的恐懼比前更甚;如今多了另一扇打開的窗,增加另一個乍空的房間;此外又增加一位目擊證人,足以證明怪誕的事接二連三。 不過沒關係,我會對羅傑說出一個具有說服力的故事,我將對尼克盡一份該盡的心力;設法化解我們之間的懷疑與猜忌。 我說的話她只感到模糊的興趣,因為這跟她無大大關聯,與她攸關重要的是,她的未來將如何。 一旦死亡陣痛結束,她已力不可擋。她可以攀爬任何高牆,可以穿過任何厚門,再陡峭光滑的屋頂也難不倒她了。 她好像不相信能千秋萬世的活下去,似乎只認為,在這個生機勃勃的超自然夜晚,她應該知所當知!為所欲為,一旦黎明來臨,死神終將攫獲了她。她決意度過豐富的「最後一夜」。 許多次!我試圖動服她回到塔裡;時光在流逝,精神上的透支疲累,對我傾覆而來!我念於安靜休息,再進一步深思熟慮我睜大眼睛,眼前卻只是一片黑暗,然而她興致勃勃,她要冒險犯難! 她建議我們潛入凡人住宅,找尋她所需的衣物,當我告欣她,自己總以正當方式購買方服時,她大笑不止。 「我們先探尋屋子有沒有人——」她說著,迅速逡巡街道,眼睛望著黑暗中大樓的窗戶,「僕人是不是睡了,我們也可以聽得到。」 她的話很有道理,不過自己倒從來未做此宵小行徑。我跟著她爬上屋後狹窄的樓梯,走到鋪著地毯的走廊,既驚訝於此行的容易,對凡人所居住日常生活房間的細節,也感到興味盎然。我發現自己喜歡碰摸私人使用的東西:扇子啦,鼻煙壺啦,屋住閱讀的報紙啦,壁爐邊的靴子啦,摸起來比在窗外看有趣多了。 她的目的的則截然不同,同聖哲曼區一座房屋裡,她在女主人的穿衣間,找到一大堆新款的各式衣服,對她還挺合身。我幫她脫掉舊的波紋綢衫,讓她穿上粉紅的天鵝絨衣服,將她的頭髮一卷卷藏戴在鴕鳥毛的帽子裡。看到她打扮亮麗,我再次目眩不已;想到自己跟她漫遊在家具過多的房子,房內又充滿凡人的氣味,更不由滋生怪誕玄妙的感覺。她在化妝臺上搜羅東西,拿了一瓶香水,一支小金剪刀,她又攬鏡自照著。 我走過去親吻她,她沒有制止;我們一如情人的擁吻。當我們急急經過人樓梯,來到深夜的街道時,對旁觀者來說,無疑正勾描出一幅戀侶的親密圖畫。 我們我們相偕在劇院與歌劇院進出,經過大廳進入宮庭;凡人注視我們,卻未真正認出我們的身份;凡人被我們所吸引,又完全蒙蔽在鼓裡的情形,讓她雀躍萬分。 之後我們再次清晰聽到幽魂的聲音,但當我們探看教堂時,它又不見了。我們爬上鐘樓,鳥我們的王國。走下鐘樓,鑽進一家擁擠的咖啡屋,只為了享受與凡人共擠一堂的趣味!我們彼此會心對望,相視微笑,促膝談心。 她沈湎在迷離夢境裡,凝視咖啡杯的熱氣騰騰,燈盞上的香煙嫋嫋。 她喜歡陰暗空蕩的街道,外面清新的空氣;她想攀上樹梢,爬上屋頂;對於我在市區的漫遊,竟未一逕採取屋頂的飛奔,或是馬車篷上的疾馳,她也覺得不可思議。 午夜過後,我們手牽手,遨遊在荒寂無人的市場。 我們聽到幽魂之聲,卻不像剛一樣,可以辨別聲音的方向,這使我十分困惑。 周圍的事物每每引起她驚訝,滿地四處的垃圾,貓追逐可疑之物,異乎尋常的闐寂,對她都是新奇;大都會最陰暗的角落,對我們全部具威脅,這是她最津津樂道的一點;我們能夠潛過賊窩而無人察覺;我們能夠輕易擊垮任何想找麻煩的歹徒;此外,我們尚具既有形又無形;既明顯可見,卻又完全不可理解的優勢;這一切都令她大為興奮。 瞭解她初夜的興奮心理,我不再催促,也不再對她的意見表示異議,僅僅只是跟她在一起,既已十分滿足,甚至還迷失在這種奇異的滿足裡。 一個俊帥瘦削的年輕人騎馬而來,經過黑暗的攤位,我凝視著他,彷佛他是一個鬼魂,從生之大地進入死之幽谷;黑髮黑眼的他讓我想起尼古拉斯,臉上既顯稚嫩之氣卻又心事重重;他不該深夜單獨一個人在市場遊蕩的;他比尼克年輕,但顯然要愚蠢得多! 他到底有多蠢我終於察覺了,因為,她已欺身向前,像一隻行動飄忽的粉紅色大貓,寂靜無聲地把他從馬上帶下來。 我大吃一驚。她的戕害對象有多麼無辜,似乎未對地造成困擾不安;她不像我曾經有過許多人性的掙扎,只不過如今我已習以為常;我為什麼該裁決她的是非呢?然而,她是那麼若無其事地殺害年輕人優雅地扭斷他的脖子,僅僅吮吸少量的血,根本不會致他於死地;這一切看起來雖十分刺激,內心卻不無憤慨之感。 她比我冷酷無情。我想,她比我們同類更肆無忌憚。梅格能曾經說:「別存慈悲之心!」他的意思難道是在表示:不必要的濫殺也當殺之嗎? 她脫掉身上的粉紅天鵝絨衣服與裙子,立即換上男孩的服裝;她殺戮的理由很清楚,只不過為了他那身合宜的穿著吧! 更正確的描述是,當她穿上他的服飾,她搖身一變而為男孩子了。 她穿上他奶油色絲質厚長襪,大紅的及膝馬褲,曹絲襯衫,黃色的短外衣,加上大紅的披風!此外,還取下男孩頭髮上的大紅蝴蝶結。 穿著新服飾的地,滿頭金髮,大膽佻達地站在那裡,看起來更像帶鬃的猛獅,而盡失先前那種髦發飄拂的女性嫵媚。她的嶄新魅力令我極起反感,恨不得摧毀她的新面貌好然而,我下意識地閉上眼睛。 當我再張開眼睛,腦海裡盤旋著剛我們一起所見與所為的記憶,我幾乎無法忍受那個死去的男孩,離我們這麼近的事實。 她用紅色蝴蝶結綁著一頭長髮,發尾垂在背後,把剛穿的粉紅衣服遮掩在男孩身上,也卸下他的劍,抽出鋒刃隨即又入鞘,然後又取下他奶油色的及膝外套。 「我們走吧,親愛的。」說著並親吻我。 我動彈不得,只希望趕快回到塔樓!好好靠近著她。她看我一眼,揉揉我的手推我快走,身子已如箭般跑向前去。 她需要感覺肢體的隨心所欲與自由自在,我情不自禁氣喘吁吁迫在她的背後,努力要追上她。 過去,沒有任何凡人讓我氣喘,她的身子輕靈有如在飛一般,看著她飛越一排排的攤位,一堆堆的垃圾,幾乎使我失去平衡。我又停下腳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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