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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家務經驗(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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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大多數別的年輕主婦一樣,梅格帶著當個模範管家的決心,開始了她的婚姻生活。應該讓約翰感到家像伊甸園,看到妻子笑臉常開,日子過得豪華舒適,若是衣服上的鈕扣掉了,就及時釘上,決不讓他察覺。梅格對家務傾注了無數的愛心、精力與誠心,因此,儘管遇到了一些困難,她必然還是會成功。她的伊甸園並不寧靜,因為小婦人過分急於討丈夫歡心。她像個真正的馬大,忙忙碌碌,為家事拖累著。有時,她累得甚至笑不出來—-吃了美味佳餚,約翰反弄得消化不良,忘恩負義地要求吃清淡飯菜。至於鈕扣,她不久就學會驚歎它們又掉到哪兒去了,然後搖頭說男人粗心,威脅要讓他自己釘,看看他釘的扣子是否更能經得住他笨手笨腳的急扯亂拽。 他們非常幸福,即便後來發現光有愛情不能過活。梅格隔著平常的咖啡壺向丈夫微笑。約翰發現妻子姿色未減。梅格也能從日常的分別中領略到浪漫柔情。丈夫吻過她便柔聲輕問:「親愛的,晚餐要小牛肉還是要羊肉?」小屋不再是華居,而成了過日子的處所,年輕的夫婦不久就認識到這是好的變化。開始,他們做著過家家的遊戲,孩子般地嬉戲著。後來,約翰作為一家之主感到肩膀上責任重大,穩步經起商來。 梅格脫下麻紗披肩,系上大圍裙,像前面說的那樣,不加考慮,幹勁十足地投入家務中。 趁著對烹調的熱衷,她讀完了科尼利厄斯夫人的《菜品》,耐心細緻地解決烹飪疑難,好像那是數學作業。有時,成功了她便邀請全家人過來幫忙吃掉豐盛的宴席,失敗了便私下派洛蒂將食物送給小赫梅爾們去吃,以便掩人耳目。晚間和約翰一起結算家庭收支,這常使她的烹調熱情一度止歇,接下來過一陣子節儉日子,那可憐的人兒只能吃到麵包布盯大雜燴,喝再加熱的咖啡,令她大傷腦筋,儘管他堅毅的忍受力值得稱道。可是不久,梅格雖沒找到持家的"中庸之道",卻又為家庭財產添了件年輕夫婦非有不可的東西——家用醃壇。 帶著主婦燃燒的熱情,為了貯藏室存滿家制食品,梅格著手醃制栗果凍。她讓約翰定購一打左右的小罎子,另外買些糖,因為,他們自家的醋栗已經成熟,需要立即處理。約翰堅信"我的妻無所不能",自然也為她的技藝自豪,他決意滿足妻子的願望,讓他們唯一的果實以最悅人的形態貯存起來預備冬用。於是,四打可愛的小罎子、半桶糖給運回來了,還帶回個小男孩幫她摘醋栗。年輕的主婦將漂亮的頭髮束進一頂小帽裡,袖子挽到胳膊,系上條格子花圍裙,開始了工作。她這條圍裙雖說有圍嘴,看上去還挺俏。她對成功深信不疑,難道不是見過罕娜做過上百次嗎?開始,那一排壇子著實使她吃了一驚,不過約翰非常喜歡吃果凍,櫥子頂層放一排可愛的小罎子,看上去也不錯。因此,梅格打算把所有的罎子都裝滿。她花了一整天時間,摘呀,煮呀,濾呀,忙著制她的果凍。她竭盡了全力,向科尼利厄斯夫人的書本討教,絞盡腦汁想回憶起她沒做好的地方罕娜是怎麼做的。她重複,重新加糖,重新過濾,然而,那討厭的東西就是"不結凍」。 她真想就這樣系著圍裙跑回家求媽幫忙。可是她和約翰曾商定決不讓他的小家的煩惱、試驗、爭吵去煩擾家人。爭吵一詞當時使她們發笑,好像這個詞包含的意思荒唐可笑。她們履行了決議,儘量自己解決問題,也沒人干預他們,因為這個計劃是由馬奇太太提議的。梅格只好在那個酷熱的複日,與不好對付的蜜餞孤軍奮戰。到了五點,她坐在亂七八糟的廚房裡,絞著一雙弄髒了的手,放聲大哭起來。 梅格剛開始令人興奮異常的新生活時,總說:「只要他高興,我丈夫什麼時候都可以帶朋友來家,我會隨時都準備好,不會忙亂,不會責怪他,也不會讓他感到不舒服。他會看到一個整潔的屋子,一個愉快的妻子,和一頓豐盛的晚餐。約翰,親愛的,別等著我批准,想請誰就請誰。他們肯定能得到我的歡迎。」的確,那是多麼誘人!聽到這麼說,約翰得意洋洋,有這樣優秀的妻子真是福氣。然而,儘管他們經常有客人,可是客人們從來沒有不期而至,到目前為止,梅格根本就沒有機會表現。現實世界總是有這種情況發生,而且不可避免,我們只能驚詫、懊惱,並盡力忍受。 一年有那麼多天,約翰偏偏選中那一天出人意料地帶了一個朋友回家。若不是因為他全忘了果凍的事,實在不可原諒。約翰慶倖早晨定購了一些美食,並且確信這時已經做好了,他沉浸在美妙的期待中:飯菜可口,嬌妻跑著前來迎接夫君。帶著年輕主人兼丈夫的滿足感,他伴隨朋友走向自己的宅第。 他來到鴿房,大失所望。前門通常是好客地敞開著,現在不僅關著,而且鎖上了。臺階上昨日踩上的污泥猶在,客廳的窗戶緊團,窗簾拉著,遊廊裡見不著他身穿白衣、頭戴迷人小蝴蝶結、手是做著針線活的漂亮妻子,也見不著眼睛明亮的女主人羞怯地笑迎客人。沒有那回事,除了一個粗野小子在醋栗叢下睡覺,屋裡沒一個人影。 「恐怕出了什麼事,斯科特,到花園裡來,我得去看看布魯克太太。」約翰被寂靜冷落的氣氛弄得驚慌起來。 隨著一股刺鼻的燒焦的糖味,他匆匆繞過屋子。斯科特先生不緊不慢地跟在後面,滿臉疑惑。他小心翼翼地和約翰保持一定距離。突然布魯克消失了,但是斯科特很快既能看見也能聽見眼前的一切了。作為一個單身漢,他十分欣賞眼前的景象。 廚房裡籠罩著混亂與絕望。一種類似果凍的東西從一個罎子滴到另一個罎子。一隻罎子躺在地上,還有一隻在爐上歡快地燒著。具有條頓民族冷淡氣質的洛蒂,正平靜地吃著麵包,喝著醋栗酒,因為那果凍還只是一種無可奈何的液體狀,而布魯克太太正用圍裙捂著頭,坐在那裡沮喪地抽泣。 「我最親愛的姑娘,出了什麼事?」約翰沖進去叫了起來,他看到了妻子燙傷的手,方才知道她的痛苦,真是糟糕的景象。又想到花園裡的客人,不由暗地驚惶。 「噢,約翰,我真是太累了,又熱又躁又急。我一直在弄這果凍,最後筋疲力荊你得幫我一把,不然我要死了!」說著,疲倦之極的主婦一下撲進他的懷裡,給了他一個甜蜜的歡迎,這個歡迎很實在,因為,她的圍裙和地板同時都受過了洗禮。 「親愛的,啥事讓你煩心?發生了什麼可怕的事?」約翰焦急地問道,一邊溫柔地吻著小帽頂,小帽子已經歪到一邊了。 「是的。」梅格絕望地抽泣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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