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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勞倫斯營地(1)


  貝思是個女郵政局長,因為她在家的時間最多,可以定時收寄郵件,而且她也十分喜歡每天打開那扇小門,分派信件。七月的一天,她雙手捧得滿滿地走進來,像郵遞員一樣,滿屋子派發信件包裹。

  「這是您的花,媽媽!勞裡總是把這事記在心上,」她邊說邊把鮮花插進擺在「媽咪角"的花瓶裡。那位感情細膩的男孩子每天都要送上一束鮮花供她們插瓶。

  「梅格·馬奇小姐,一封信和一隻手套。」貝思繼續把郵件遞給坐在媽媽身邊縫衣袖口的姐姐。

  「咦,我在那邊丟了一雙,怎麼現在只有一隻?」梅格望望灰色的棉手套。」你是不是把另一隻丟在園子裡頭了?」「沒有,我保證沒有,因為郵箱裡就只有一隻。「我討厭單只手套!不過不要緊,另一隻會找到的,我的信只是我要的一首德語歌的譯文。我想是布魯克寫的,因為不是勞裡的字跡。」馬奇太太瞅一眼梅格,只見她穿著一襲方格花布晨衣,額前的小鬈髮隨風輕輕飄動,顯得美麗動人,嬌柔可愛。她坐在堆滿整整齊齊的白布匹的小工作臺邊哼著歌兒飛針走線,腦子裡只顧做著五彩斑斕、天真無邪的少女美夢、一點也沒有覺察到媽媽的心事。馬奇太太笑了,感到十分滿意。

  「喬博士有兩封信,一本書,還有一頂趣怪的舊帽子,把整個郵箱都蓋住了,還伸出外面,」貝裡邊說邊笑著走進書房,喬正坐在書房裡寫作。

  「勞裡真是個狡猾的傢伙。我說如果流行大帽子就好了,因為我每到天熱就會把臉曬焦。他說:'何必管它流行不流行?

  就戴一頂大帽,別難為了自己!'我說如果我有就會戴,他就送了這頂來試我。我偏要戴上它,跟他鬧著玩,讓他知道我不在乎流行不流行的。」喬把這頂舊式闊邊帽子掛到柏拉圖的半身像上,開始讀信。

  一封是媽媽寫的,她讀著便飛紅了雙頰,眼睛也潮濕了,因為信上說——親愛的:我寫幾句話告訴你,看到你為控制自己的脾氣作出了巨大的努力,我感到多麼高興。你對自己的痛苦、失敗、或成功隻字不提,可能以為除了那位每天給你幫助的"朋友」外(我敢相信是你那本封面卷了角的指導書),沒有人注意到這一切。不過,我也一一看在眼裡,而且完全相信你的誠意和決心,因為你的決心已經開始結果了。繼續努力吧,親愛的,耐著性子,鼓足勇氣,記住有一個人比任何人都更關心你,更愛護你,他就是你親愛的媽媽「這些話對我很有好處,這封信抵得上萬千金錢和無數溢美之辭。噢,媽咪,我確實是在努力!在您的幫助下,我一定不屈不撓地堅持下去。」喬把頭埋在雙臂上,為這小小的羅曼史灑下幾滴熱淚。她原以為沒有人看到和欣賞她的努力,現在卻意外地受到了母親的讚揚,她一向最敬重母親的話,因此這封信顯得更加珍貴、更加鼓舞人心。她把紙條當作護身符別在上衣裡面,以便時刻提醒自己,更增加了征服困難的信心。她接著打開另一封信,準備接受這個不知是好是壞的消息,展現在眼前的是勞裡龍飛鳳舞的大字——親愛的喬,呵!

  幾個英國女孩和男孩明天來看望我,我想好好玩玩。如果天氣好,我準備在長草坪上搭帳篷,全班人馬划船過去吃午飯,玩槌球遊戲——點篝火,野餐,自由戲耍,享受天然野趣。布魯克也一起去,看管我們這班男孩子,凱特·沃恩則看管女孩子。懇請你們各位光臨,無論如何不能漏了貝思,沒有人會煩擾她的。不用擔心野餐食物——一切由我來負責——千萬出席這才是好朋友呢!

  請恕行筆匆匆。

  你永遠的勞裡

  「好消息!」喬叫道,沖進去向梅格報訊。

  「我們當然可以去,媽媽,對吧?這樣還可以幫勞裡的大忙呢,因為我會划船,梅格可以做午飯,兩個妹妹也多少可以幫點忙。」「我希望沃恩姐弟不是拘泥古板、成熟老到這一類人。你瞭解他們嗎,喬?」梅格問。

  「只知道他們是四姐弟。凱特年紀比你大,弗雷德和弗蘭克(雙胞胎)年紀跟我差不多,還有個小姑娘(格萊絲)約莫十歲。勞裡是在國外認識他們的,他喜歡那兩個男孩子;我想,他不怎麼讚賞凱特,因為他談起她便一本正經地抿起嘴巴。」「我真高興我的法式印花布服裝還乾乾淨淨,這種場合穿正合適,又好看!「梅格喜滋滋地說,」你有什麼出得場面的嗎,喬?」「紅、灰兩色的划艇衣就夠好了。我要划船,到處跑動,只想穿隨便一點。你也來吧,貝蒂?」「那你得別讓那些男孩子跟我說話。」「一個也不讓!」「我想讓勞裡高興,我也不怕布魯克先生,他是個大好人;但是我不想玩,不想唱,也不想說話。我會埋頭幹活,不打擾別人。你來照看我,喬,那我就去。」「這才是我的好妹妹,你在努力克服自己的害羞心理呢,我真高興。改正缺點並不容易,這我知道,而一句鼓勵的話兒就能使人精神一振。謝謝您,媽媽,」喬說著感激地吻了一下母親瘦削的臉龐,這一吻對於馬奇太太來說比任何東西都要寶貴。

  「我收到一盒巧克力糖和我想要的圖畫,」艾美說著把郵件打開給大家看。

  「我收到勞倫斯先生一張字條,叫我今晚點燈前過去彈琴給他聽,我會去的,「貝思接著說,她跟老人的友誼進展得非常快。

  「我們馬上行動起來吧,今天幹雙倍活,明天就可以玩得無憂無慮了,」喬說道,準備放下筆桿,拿起掃帚。

  第二天一早,當太陽把頭探進姑娘們的閨房向她們預告好天氣時,他看到了一幅妙趣橫生的景象:姐妹們個個下足功夫,為野營盛會做好充分準備。梅格的前額排列著一排小卷髮紙;喬在曬焦了的臉上厚厚地塗了一層冷霜;貝思因為即將和喬安娜分離,把她帶到床上共寢以彌補損失;艾美更是令人叫絕,她用衣夾夾住鼻子,試圖把令人煩惱的扁鼻樑托高。這種夾子正是藝術家們用來在畫板上夾畫紙的那種,因此用在這裡尤其合適。這幅滑稽圖顯然把太陽公公逗樂了,他笑得噴出萬道金光,把喬照醒。看到艾美這付尊容,她禁不住大笑出聲,遂把眾姐妹鬧醒了。

  陽光和笑聲是野營盛會的吉兆。兩家屋子的人開始活躍忙碌起來。貝思第一個準備停當,她靠在窗前不斷報告鄰居的新動態,把正在梳妝打扮的三姐妹弄得越發緊張忙碌。

  「一個人帶著帳篷出來了!我看到巴克太太把午飯放到一個蓋箱和大簍裡。現在勞倫斯先生仰頭望望天空和風標;但願他也一起去。那是勞裡,打扮得像個水手——帥小夥子!噢,啊呀!一整車的人——一個高個女士,一個小姑娘,還有兩個可怕的男孩子。一個跛了腿:可憐的人!他拄著支拐杖。勞裡沒跟我們說過。快點,姑娘們!時間不早了。呀,那是內德·莫法特,沒錯。瞧,梅格,這不是那天我們上街時向你行禮的那個人嗎?」「果然不錯。他怎麼也來了?我還以為他在山裡頭呢。那是莎莉;太好了,她回來得正是時候。你看我這樣行嗎,喬?」梅格焦急地問道。

  「漂亮極了。提起裙子,把帽子戴正,這樣斜翹著看上去有種感傷情調,而且風一吹便要飛走了。好了,我們出發吧!」「噢,喬,你不是要戴這頂糟帽子去吧?這太荒唐了,你不該把自己弄得像個男人,」梅格規勸道。此時喬正把勞裡開玩笑送來的舊式闊邊意大利草帽用一根紅絲帶圍系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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