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外國文學 > 修道院紀事 | 上頁 下頁 |
七六 |
|
貴族氣喘吁吁地坐下來,看樣子滿臉怨氣,我跑遍了整個溫達斯·諾瓦斯,到處找你,若奧·埃爾瓦斯在哪裡,若奧·埃爾瓦斯在哪裡,誰也回答不出來,為什麼窮人們之間不互相通名報姓呢,現在總算找到你了,我來這裡是想告訴你國王為這次路過此地下令建造的宮殿是什麼樣子的;你看,10個月的時間裡日夜施工,為了夜間施工就用了1 多個火把;在這裡幹活的人在兩千以上,包括油漆匠,鐵匠,雕刻匠,樣接工和力工,還有步兵和騎兵;你知道,磚石是從三菜瓜遠的地方運來的,運輸車達500輛之多,還有一些小型車輛,所需的一切都要運來,石灰,梁,木板,石料,磚,瓦,銷釘,五金部件;拉車的馬達200多匹;比這裡規模更大的只有馬芙拉修道院了;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見過,但應當修建,值得;還有花的錢,我私下告訴你,不要外傳,為建這座宮殿和你在佩貢埃斯看到的那一座共花了100萬克魯劄多; 當然,若奧·埃爾瓦斯,你想像不出100萬有多少,但是,你太吝嗇了,有這麼多錢你也不知道怎麼用,而國王非常會用,他從小就學會了;窮人不會花錢,有權有勢的人才行;你看那結構和油漆及繪畫多麼豪華,有紅衣主教和大主教的住處,為唐·若澤先生準備的是擁有客廳和臥室並帶華蓋的下榻之處,唐娜·馬麗婭·巴爾巴臘公主的房間也完全一樣,僅僅是為了在這裡路過的時候住一位;兩邊的廂房一個是王后的,另一個是國王的,這樣他們住得更隨便,免得擠在一起;不過,從大小來說,像你這樣的床並不多見,好像你睡在整個大地上,像頭豬似地打鼾,在乾草上伸開胳膊,叉開兩條腿,身上蓋著外衣;若奧·埃爾瓦斯,你身上的氣味可很難聞,等著吧,要是我們再次見面,我送給你一瓶匈牙利香水;我就告訴你這些事,不要忘了國王淩晨3點啟程前往蒙特莫爾,要想跟著他你就不要睡著。 吉奧·埃爾瓦斯不知不覺睡著了,一覺醒來已經5點多了,天正下著雨。借著淩晨的微光,他明白了,如果國王準時出發,現在已經走出去很遠了。他用外衣裹住身子,像還在母親肚子裡時那樣蜷起雙腿;在乾草的熱氣中,在乾草受到人體烘烤發出的香味中,他又迷迷糊糊睡著了。有些貴族,甚至算不上什麼貴族的人,儘量掩飾本身天然的氣味,當時用假玫瑰香水塗抹假玫瑰的時代尚未到來,否則這些人會說,多香的氣味呀。若奧·埃爾瓦斯究竟為什麼產生了這些念頭,他本人也不知道,懷疑是在做夢或者醒著胡思亂想。最後他睜開眼睛,睡意完全消失了。大雨滂論,雨點直落下來,嘩嘩作響。 可憐的兩位陛下,不得不在這種天氣裡趕路,子女們永遠不會感謝父母為他們所作的犧牲。唐·若奧五世走在前往蒙特莫爾的路上,只有上帝知道他正在以什麼樣的勇氣與艱難因苦搏鬥,雨水在地上形成股股急流,道路泥濘,條條小河裡都漲滿了水;只消想像一下那些先生們、內侍們、懺悔神父以及其他神職人員和貴族們多麼擔驚受怕,人人都會為他們提心吊膽;估計號手們早把號塞進了袋子裡,以免發出硬咽的聲音,鼓手們也不需要舞動鼓糙,讓人們聽見沉悶的響聲,雨下得太大了。 那麼,王后呢,王后怎麼樣了呢。這時候她已經離開了阿爾德加加,帶著公主馬麗婭·巴爾巴臘,還有唐·彼得羅王子,這是另外一位,和頭一個王子同名,以及弱不禁風的女人們,弱不禁風的孩子,他們都備受環天氣的折磨。人們還說蒼天總是向著權高位重的人,看看吧,下雨的時候它對誰都一視同仁。 這整整一天,若奧·埃爾瓦斯都是在暖暖和和的酒館裡度過的,用一碗又一碗的葡萄酒澆著陛下食品庫往他旅行袋裡裝的肉食。一般來說尾隨著的乞丐們都留在了鎮裡,等天不下雨時再去追王室隊伍。但雨偏偏不肯停。夜幕降臨的時候,唐娜·馬麗婭·安娜隨從人等的頭幾輛車才開始進入溫達斯·諾瓦斯,與其說是王室車隊倒不如說像潰散的敗軍。馬匹都筋疲力盡,難以拖動四輪車和轎式車,有的還在驅趕之下勉強地走著,有的還戴著嚼環就死在路上。 馬夫和傭人們晃動著火把,粗聲叫嚷,場面極為混亂,王后的全體陪同人員都前往預定的住處似乎已不可能,於是許多人只得返回佩貢埃斯,最後在那裡安頓下來,上帝會知道他們多麼狼狽不堪。這是個災難深重的夜晚。第二天一數,發現馬死亡達幾十匹,那些累死或者斷了腿留在路上的還不算在內。貴婦們有的頭暈,有的昏厥,男人們則在大廳裡輕輕晃動著斗篷以掩飾身體的疲乏,而雨仍然淹沒著一切,仿佛上帝心中充滿了不肯告訴人類的特殊的怒火,背信棄義地決心讓洪荒時代重演,並且這一次要徹底毀滅世界。 王后本想當天清晨繼續趕路,前往埃武拉,但人們告訴她這樣做很危險,況且許多車輛不能按時來,會有損隊伍的尊嚴;稟告陛下,道路無法通行,國王經過的時候情況已經很糟糕,現在雨從白天下到晚上,從晚上下到白天,一直不停,怎麼辦呢,不過已經向蒙特莫爾地方法官下達命令,讓他召集人整修道路,填上泥坑,鏟平斜坡,今天是11日,王后陛下在溫達斯·諾瓦斯休息一下,住在國王下令建造的宏偉的宮殿,一切都很舒適,和公主一起開開心,作為母親最後再囑咐她幾句; 喂,我的孩子,在頭一個晚上男人們總是很粗魯,當然其他晚上也是那樣,不過頭一天晚上最糟糕,他們對我們說得好聽,一定非常小心,一點兒也不會疼,可說完以後呢,我的天,不知道他們怎麼想的,馬上就開始像看門狗似地哼哼直叫,叫個不停,但願不是這樣,我們這些可憐的女人沒有別的辦法,只得忍受,直到他們達目的為止,有時候他們也會力氣不支,出現這種情況時千萬不要嘲笑他們,那是對他們最大不過的污辱,我們最好裝作什麼也沒有發現的樣子,因為頭一天晚上不行就是在第二天或者第三天晚上,誰也免不了受這份罪,現在我打發人去叫斯卡爾拉蒂先生,讓我們消遣消遣,忘掉生活中這些可怕的事情,孩子,音樂是很好的安慰,祈禱也一樣,我覺得,如果祈禱不是一切的話,音樂確實是一切。 就是囑咐女兒和彈起鋼琴的時候,若奧·埃爾瓦斯被征去整修道路了。這些倒黴的差事並不是總能逃過的。為了避雨,一個人從這個房檐下跑到另一個房檐下,突然聽到一聲喊叫,站住,原來是個巡邏兵,從語氣上馬上就能分辨出來,盤查來得突然,若奧·埃爾瓦斯來不及裝出老態龍鍾的模樣;巡邏兵發現他頭上的白髮比預料的還多時還稍稍猶豫了一下,但看到他奔跑靈活,最後下了決心,能這樣跑動的人必定能用鐵鍬和尖嘴鋤幹活。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