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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五


  平民百姓們讓開一條通道,若奧·埃爾瓦斯也在其中,他們高聲歡呼,國王,國王,因為唐·若奧五世是葡萄牙國王;如果他們不是這樣喊的,那麼只能從粗嗓門的語調中分出既有歡呼聲也有噓聲,但願沒有人辱駡,也難以想像有人對國王不恭,尤其是葡萄牙國王。唐·若奧五世到市政廳文書家裡下榻,此時若奧·埃爾瓦斯已經第一次失望了,他發現還有不少乞丐和其他流浪漢也跟著王室隊伍,想得點殘羹剩飯或者施捨。不要著急。有他們吃的就有他吃的。就憑這一點他也不虛此行。

  淩晨,天還沒有亮,約摸五點半鐘,國王啟程前往溫達斯·諾瓦斯;若奧·埃爾瓦斯比國王先走了一步,因為他想親眼從頭到尾看看這聲勢浩大的隊伍,而不僅限於出發的混亂場面,車輛各就各位,禮儀官下達命令,騎馬的車夫和步行的車夫大呼小叫,眾所周知,這些人的嘴永遠不肯閑著。若奧·埃爾瓦斯不知道國王還到亞塔拉伊亞聖母教堂去望彌撒,所以隊伍耽擱了一些時間;天已經大亮,他放慢了腳步,最後停下來,他們怎麼還不來呢,他坐在一條壕溝旁邊,有一排龍舌蘭擋住了早晨的涼風;天陰著,雲層很低,他裹緊外衣,把帽檐往下拉一拉遮住耳朵,開始等待。一個小時過去了,也許一個多小時,路上行人稀少,完全不像有喜慶活動的樣子。

  但是,喜慶氣氛從那邊過來了。遠方傳來號聲和鼓聲,若奧·埃爾瓦斯身上那老軍人的血液沸騰起來,已經遺忘的激情突然重新出現了,就像看到一個女人走過一樣,對她的激情僅僅記得一點兒,但由於她完爾一笑,1或者晃動一下裙子,或者理一理頭髮,一個男人就會感到連骨頭都酥了,帶我走吧,讓我怎麼做我就怎麼做;聽到戰爭召喚時也是這樣。浩浩蕩蕩的隊伍過來了。

  若奧·埃爾瓦斯只看到了馬匹、人和車輛,不知道車裡面是什麼人,車外面是什麼人,但我們可以毫不費力地想像出有個心地善良而喜歡做好事的貴族在他身邊坐下來,這種人還是有的;這位貴族屬￿那種對王室和官職瞭解得一清二楚的人,讓我們注意聽他說些什麼吧,喂,若奧·埃爾瓦斯,已經過去的是中尉,號手和鼓手,這些人你都認識,你曾經是從事藝術的人嘛;現在過來的是王室起居官和他手下的人,他負責安排一路上的住處;那6個騎馬的是郵遞侍從,負責傳遞情報和命令;現在走過的四輪雙座馬車上乘坐的是國王、王太子和王子的懺悔神父們,你想像不出車上載運的罪孽有多重,但懺悔者對自己的懲罰要輕得多;然後過來的是服裝僕人的四輪雙座馬車,你何必大驚小怪呢,陛下不是你這樣的窮光蛋,你只有身上穿的這點衣服,奇怪,只有身上穿的這點衣服;

  現在你也不要吃驚,這兩輛四輪雙座馬車上坐滿了耶穌會的牧師和神父,10年河東10年河西,有時候是耶穌會,有時候是約翰會,兩個都是王,但這些傳祭們興趣永不減退;既然說起來了,就繼續說下去;正在走來的是馬廄次官的四輪雙座馬車,後面那三輛乘坐的是宮廷法官和王室貴族們,接著是王子公主們的內待乘坐的轎式馬車;現在要注意了,現在開始應當仔細看了,正在走過的這些空著的轎式馬車和暖閣車是為表示對王家的恭敬而安排的;後邊騎馬走過來的是馬廄長官;關鍵時刻來到了,若奧·埃爾瓦斯,跪在地上,正在走過的是國王,唐·若澤王太子和唐·安東尼奧王子;

  在你眼前經過的正是國王,國王要去打獵了;你看,多麼了不起的陛下呀,多麼無與倫比的儀態,表情多麼可親而又莊重呀,上帝在天作證,你不要懷疑,啊,若奧·埃爾瓦斯,啊,若奧·埃爾瓦斯,不論你還活上多少年,你永遠不會忘記這個無比幸福的時刻,永遠不會忘記你曾跪在這紫羅蘭下看見唐·若奧五世乘轎式馬車經過,你要牢牢記住這個場面,啊,你三生有幸啊;現在你可以站起來了,他們已經過去了,走遠了,後邊騎馬的是馬廄的6個僕人,這四輛暖閣車是陛下的寢車,再後邊是外科醫生的雙輪單座越野馬車,既然有那麼多人照顧靈魂,也必須有人來關心肉體;再後面就沒有多少可看的了,7輛備用的雙輪單座越野馬車,7匹備用馬,一位上尉率領的騎兵衛隊;還有25輛雙輪單座越野馬車,裡邊乘坐的是國王的理髮師,餐具保管人,宮鬧僕從,建築師,王室小教堂牧師,醫生,藥劑師,文書處官員,專司開啟帷簾的僕人、裁縫、洗衣婦、廚師長、廚師,等等,等等,還有兩輛運載國王和王太子服裝的四輪馬車;殿后的是26匹備用馬。

  若奧·埃爾瓦斯,你見過如此浩浩蕩蕩的隊伍嗎;現在你到乞丐群裡去吧,那是你應當去的地方;不用感謝我好心好意地為你—一介紹,我們都是同一個上帝的孩子。

  若奧·埃爾瓦斯加入到流浪漢的隊伍裡,成了他們當中對王室瞭解最多的人,人們對他並不非常歡迎,由100個人分施捨與由101個人分不一樣,但他肩上打著一根像長矛似的曲柄拐杖,並且走路和舉止頗有些軍人氣概,這夥人最後害怕了。走了半萊瓜之後,大家都成了兄弟。他們到了佩貢埃斯,國王已經在吃晚餐,吃的是頓便飯,站著吃,有綠頭鴨燉報材果,小餡餅,摩爾式什錦萊,只不過塞塞牙縫而已。但馬匹卻換了。這群乞丐聚集在廚房門口齊聲念起天主經和聖母頌,最後還喝到了一大鍋湯。

  有些人因為今天已經吃上了飯,就留下來消化胃裡的東西,他們皆屬鼠目寸光之輩。另一些人雖然已經吃飽,但知道現在的麵包解不了昨天的饑餓更解不了明天的饑餓,於是就繼續跟著已經上路的美味佳餚。出於本人純潔和邪惡的種種動機,若奧·埃爾瓦斯跟他們一起上路了。

  下午4點鐘,國王到了溫達斯·諾瓦斯;5點鐘,若奧·埃爾瓦斯到了。不一會兒天黑了。天氣陰沉,仿佛一伸手便能摸到烏雲,好像我們曾這樣說過一次;吃夜宵的時候分發了食品,老兵希望提供的是乾糧,那樣他可以到哪個屋簷下或者躲到一輛農家用車下面獨自一個人安安靜靜地去吃,如果可能,儘量遠遠離開這群餓漢,他從心裡討厭他們之間的談話。若奧·埃爾瓦斯願意獨處一隅似乎與風雨欲來無關;不要以為某些人行為怪痹,他們一生離群索居,喜歡寂寞,在下雨和吃硬邦邦的食品時更是如此。

  過了幾個小時,若奧·埃爾瓦斯不知道自己是醒著還是睡著了,只感到乾草嘩嘩作響,有個人端著一盞油燈走過來。從襪子和褲子的顏色和質地,從斗篷的布料,從鞋上的花結飾,若奧·埃爾瓦斯發現來者是個貴族,並且馬上認出,正是在土堆上向他提供了那麼可靠的情況的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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