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外國文學 > 我要養活這家人 | 上頁 下頁
五六


  在先烈紀念日①那天,我們不得不從我們的房子裡搬了出來。在一個叫漢考克海岬的地方,有一座漂亮的房屋,離法國人海灣只有幾百碼遠,我們不久就住在了那裡,作為交換,我為擁有這房子的女人油漆這房屋。她剛剛失去了身患癌症的丈夫,我開始給她修理一些需要修理的小東西:紗門、前廊上的地板,她為此十分感激。不久,我花了點錢來買工具,所有為拉裡工作時學會使用的工具,並做了些別的工作。用了三個星期的時間,我扯掉房屋後面的護牆板,取掉下面的夾襯板,砍去壞了的底木,換上新的,並安上外面的木板,然後把它全部油漆了一遍。在緬因州,有經驗的木工豆小時掙25美元左右,常常花很長的時間來完成他們手頭的活。我發現我可以要15美元1小時,並加上材料的花消,在我說好的時間裡出現,完成工作,清理好一切,然後走人。在這樣的情況下,有大量的活讓我做。

  ①先烈紀念日:大多數州定為五月最後一個星期一。——譯者注

  上帝啊,我們太快樂了。後院裡有一個蘋果園,前面有一條漂亮的遊廊,我們坐在那裡傾聽港口浮標鐘報時時的鐘聲和從高高的松樹頂上傳來的美麗的白喉鳥的歌唱。兩個大姑娘每天早晨到村裡的郵局去取郵件,在圖書館裡看書,安排和海岬上兩打以上的小姑娘們展開社交活動。我記不起曾有比這更快樂的時光了。這些日子裡,科倫和孩子們一起去摘野草莓,或在海灘上搜尋美麗的海玻璃,那像是從舊的失事船隻上沖上岸來的珍寶。晚上,我們彼此之間進行朗讀,在遊廊上吃爆玉米花,在遊廊上,我們可以望見卡迪拉克山上上上下下的汽車頂燈像星星一樣在天空中移動。別墅裡有五間臥室,但我們全都睡在前面的大房間裡,我們在那兒和大路上的車做遊戲,猜測在我們入睡前會有多少輛車經過。陽光充足,我每天可以工作13個小時,我總是記著在黃昏時回家,把我的木工帶掛到遊廊的欄杆上,科倫讓所有的家人每天都在那裡等我,孩子們穿著睡衣,科倫的頭髮梳成辮子,我們第一次相遇時她就是這樣梳的。

  所有的事中最開心的是,我們成為了漢考克海岬的水手。我修好了一艘舊船,那是我買來不做任何實際用途的,我第一天駕駛著它航行時,一個船隻歷史學家告訴我,這艘船是為查爾斯·林德伯格①建造的,值一大筆錢。我把它賣給了馬薩諸塞州的一家博物館,用賣來的錢買了一艘重得足以把我們帶到海灣遠端的船,在遠端那個地方,一天早晨曾有一隻鯨魚出現在離我們船首半個足球場遠的海域裡。

  ①查爾斯·林德伯格:(1902-1974)美國飛行家,於1927年完成從紐約到巴黎的不著陸飛行。-——譯者注

  我們每早在我離開上班前外出航行,整個夏天都有我們的朋友和我以前的學生來拜訪我們。我們在蘋果園裡鋪上一塊布,晚上在上面吃悠閒的野餐。我會常常斜靠在背上,看著每一張快樂的臉龐。這是一個無可比擬的夏天,和我曾度過的每個夏天都不同。

  秋天,我們搬回普魯茲隘口的別墅裡,孩子們坐同樣的公車到他們前一年上學的同樣的學校去上學,因此,這實現了我對內爾的承諾,她不會再離開她的朋友們。拉裡已把我介紹給我幫助建造的那座府邸的主人,我被聘用為房屋看管人。這使我有機會管理一套鑰匙,當朋友們來拜訪時,我就帶他們參觀這個地方。沒有哪一次,當我從房門走進去時,我的心中不會充滿了驚歎以及驕傲的感覺。

  我接了一項給房子油漆的大工程,寒冷的季節降臨時我正好做完。我修復了一家房屋的地基,用我訂做的雙層官格的窗戶替換了另一家房屋地下室的窗戶,這窗戶是我在我的車庫裡用厚木板做成的,只花了大型打折商店裡賣出的窗戶一半的錢,而且賣的窗戶是用松木來做的,一點也不結實。

  我做的好活給了我生活必須的薪水,這薪水使我們能養活一家人而不必像大多數父母一樣做粗野而低賤的工作。

  在過去幾年所有的艱難困苦之後,我想和科倫一起做一些特殊的事情,一些浪漫的事情。一天,我在房頂的邊緣處重新勾抹煙囪,這時,遠方火車的汽笛聲使我轉過頭去。當我告訴科倫我想帶她做長途火車旅行,而且只有我們倆時,太實際的她是不會公開說出自己的想法的,但我看見她眼睛裡快樂而激動的光亮一閃而過。

  幾星期後,當我們在波士頓南站踏上湖濱特快列車、一個名叫路迪的服務員帶我們到我們的房間時,我又從她的眼睛裡看到了同樣的表情。我們坐的是到芝加哥的晚班列車,一路坐頭等廂到加利福利亞,然後返回,這是我們十年來第一次把孩子們留在家裡。

  「是嗎?」當我告訴路迪我們上次睡在火車上是在我們從英國私奔之後、一路坐火車到奧地利時,他問。他在房間裡開了盞小檯燈,給我們看專門用來放鞋的床腳箱。

  「這很漂亮。」科倫說。

  「哦,當然,夫人,」他回答說,「只要你有足夠多的時間或足夠多的錢,這是旅行的好方式。」

  「我們花掉了我們所有的錢,」她告訴他,「我們認為這是值得的。」

  他微笑著對她說:「有時這是一個人不得不做的事,起床後坐上一輛火車,不管是到哪兒。」

  她把孩子們的照片給他看。我不知道她帶了這些,當我給她看我獨自帶的東西時,她很驚奇:四張照片,每一張都是她分娩幾分鐘後和孩子在分娩室裡的樣子。我們仔細地看著,彼此說著我們記得的事,我們倆都為各自忘掉了的細節而著迷。

  我們在彼此的臂彎裡睡著了。夜裡我醒來,到車廂的連接處抽煙,冷空氣從外面吹進來。我感到我們做的很對。我想起我們在火車上渡過的蜜月。從倫敦的維多利亞站到蘇格蘭的「夜行者」號列車。老式的帶套座位和木門。在阿爾卑斯山脈的某個車站,我們下了車,給家裡寄去明信片,宣佈我們結婚的消息。

  我們的車窗外是工廠,被煙熏黑了的、被高高的籬笆圍繞著的難看的建築。我想到上夜班的工人。我想像著他們在漆黑的房間裡從床上爬起來,慢慢地移動,儘量不吵醒任何人。我知道他們的感受。

  我們在芝加哥有一點時間可以停留,我們已安排在車站見我以前的另一個學生。我們圍著一個小桌子坐著,從這兒我可以看見一個報亭,顧客們正在那兒排隊買彩票。報亭後有幾個男人在看色情刊物。「這就是美國。」我說。

  「那就是。」科倫說,對一個白頭發的老人做著手勢,這人坐在我們旁邊的桌子旁。他正用一個放大鏡一次一個字地念著普魯斯特①。

  ①普魯斯特:法國小說家。——譯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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